承牧闭眼不答。
又这样!裴悦芙觉得他比冰块还无趣,娇哼一声提着灯笼走开,颠悠颠悠的样子透着未及笄的稚嫩。
寅时二刻,裴衍起身梳洗更衣,之后来到床边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秦妧,知道怀了身孕的女子会嗜睡,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出房门。
见承牧等在外面,他没问什么,走向葫芦门,绯色官袍迎风翻转,露出阔步而行的一双长腿。
承牧跟在斜后方,讲起夤夜的事。
拂晓时分,天色靛蓝,却不及裴衍眼底的幽色浓郁。
坐上马车,承牧肯定道:“我已让人暗中监视着那边的动静,世子若想控制二爷,可强攻取之。”
“不必了,已惊动了父亲,没有再动干戈的必要了。”
“那二爷会不会”
裴衍转动着食指的翡翠银戒,淡淡道:“我倒有点期待他的反击了。”
巳时刚过,杨氏就将秦妧请了过去,与她商量起拟邀的宾客,“也不算正儿八经的设宴,就是请宾客来热闹热闹添添喜气儿,你看这名单,可有遗漏的?”
秦妧接过,认真地看了起来,并未在上面发现敬成王府的人,想是婆母考虑她现在脉象不稳,不想让敬成王府的人来添乱,亦或是经历上次的事,两家人已出现裂痕,倘若公爹不出面做和事佬,关系就渐行渐远了。
将名单放在桌上,秦妧莞尔,“没有遗漏。”
杨氏笑了笑,半是玩笑半是无奈道:“你们父亲知道后一定会很欣喜的,他啊就盼着时寒有子。”
秦妧抚上自己没有任何动静的小腹,眸光盈盈暖柔,迷茫渐渐消散,留下的皆是欢喜。可一想到裴衍昨夜的问话,她就又开始迷茫了,或许、或许她是也心悦他了吧,否则怎会对这个小生命愈发的期待?
这时,裴悦芙捧着豌豆糕走进来,还掰开小块,分别喂给了两人。
杨氏赶紧抿口甜水,“噎得慌。”
“多好吃呀,母亲就是挑食。”
杨氏嗔道:“马上及笄的人了,还这么贪吃,等说亲时,是不是应该先跟对方讲清楚,以免日后被夫家嫌弃?”
别看裴悦芙是个小娇蛮,但在婚事上脸薄得很,立即跺了跺脚,“嫂嫂,你看母亲!”
秦妧笑,说起来,女子一旦及笄,就要谈婚论嫁了。再有半个月就是裴悦芙的及笄礼,到时候求娶的人家会踏破侯府的门槛吧,毕竟裴小娘子要家世有家世,要相貌有相貌,骄纵些也是能被接受的,不像她这种孤女,时不时都要看人脸色行事。想到此,她记起了裴衍的好,让她再不用谨小慎微。
四日后,朝臣休沐,侯府设宴。
延续香火对世家是大事,纵使秦妧的名声争议较大,但很多人还是以“母凭子贵”的想法,或羡或嫉这个“私生女”。
可秦妧并不在意,人心隔肚皮,只要不来她耳畔讥诮冷嘲,她都能和悦面对。
几名宾客聚在一起,说起了小话儿,还将侯府的两个儿媳放在一起比较,有知情者更是暗中嗤之以鼻,长媳身世不明,还临时换了新郎官,三儿媳婚前失礼,与未婚夫苟合,这规矩森严的安定侯府,也不知是在唱哪出折子大戏。
一名贵妇摇着团扇谩笑,“换作是我,可没脸儿办筵席。”
另一名贵妇左右看看,“快别说了,可别叫人家听见。”
这些挤在小亭中非议的妇人里,有一位杨詹事的表亲,一直是缄默的,还在筵席快结束时,拉住了杨歆芷,劝她别再留在侯府,以免坏了名声,寻不到好的夫家。
可论偏执,杨歆芷也不遑多让,挣开长辈的手,倔强着没有妥协。
然而她也只敢默默惦记着世子表兄,不敢也没机会在裴衍面前乱晃。
筵席临近尾声时,裴衍带着裴池前往男宾那边敬茶,谈笑风生看起来心情极好,这就更让宾客们觉着,世子爷是极中意自己的妻子,秦妧的世子夫人之位算是坐稳了。
而就在裴衍饮尽茶底时,连通前院的垂花门前,门侍跑了进来,脚步急促,差点被自己绊倒。
他匆忙地寻找着杨氏的身影,不敢将巨大的“惊喜”擅自声张,却在还没跑到杨氏的面前时,被“惊喜”抢了先。
快要被宾客们遗忘的侯府嫡次子,穿了身昂贵的库缎长衫,出现在垂花门前,不再是人们记忆中故意将自己打扮成糙糙的那副模样,而是俊朗中透着精致,精致中又透着一丝颓。而他看向自己长兄的目光,别样深长。
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凝了下来,随之是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众人面色各异,纷纷凑了过去,询问起他失踪的时日里究竟遭受了什么。
与杨氏一同匆匆走出正房的秦妧,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个差一步就成了她夫君的男子,望着他被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望着他严肃的面庞,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
一旁的杨氏更是半晌才反应过来,颤着手去拉身侧的幺女,“悦芙,那是、是你二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