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竹简,又拿起楚煜写下的商律,视线在文字间逡巡,脑中忽有灵光乍现。
度量衡能定,商律能定,钱币是否也能再铸?
晋,越。
西境,南境。
会盟,宣于天下。
念头浮现脑海,两幅舆图清晰呈现在眼前。历数附庸晋越的小国,先统度量衡,再行商律,继之以钱币,何不能为?
掌心覆上桌面,林珩曲起手指,一下接一下敲击,速度由慢及快,某一刻突然停住。
楚煜察觉异样,抬头看向他,眼底浮现疑惑。
“君侯何思?”
“暂不能言。”林珩摇摇头,理智压下情绪,没有宣之于口。
“大事?”
“然。”
“好事,坏事?”
“好事。”林珩浅笑看向楚煜,堵住他的追根究底,“短期不能为,也不会对越有妨碍,公子无需介怀,先录盟约要紧。”
楚煜认真打量着他,鉴于对林珩的了解,认为此事非同小可。
见其不肯多言,知晓问也无用,只能暂时压下疑惑,接过对方递来的竹简,提笔开始抄录。
盟约誊抄完毕,其后盖上印章,象征婚盟正式达成。
鉴于婚盟存在期限,盟书将独自存放,不与历代盟约摆放在一起。
“五年之期。”
写下最后一个字,林珩停下笔,从盒中取出印章,盖在竹简之上。
楚煜同时停笔落印,赤红色的印章踞于字下,非是私印,赫然是越国的国印,象征一国之君。
看向与玄鸟并列的於菟,林珩眸光微凝。
国印在手,想必虎符也在身上。
政权军权一并托付,足见越君对嫡子的信任。同样可以窥出,林珩之前猜测无误,越君应是时日无多,已经回天乏术。
郑地,岭州城。
夜半三更,一骑快马飞驰而过。骑士踏月而行,直奔昔日的郑国都城。
城墙上火光通明,城门日夜不闭,运送木材石料的队伍排成长龙。
“车在左,人行右,马、驴、骡牵好,生乱问罪!”
几名主事一字排开,身边跟随强壮的奴仆,脚下堆放半人高的藤筐。筐内塞满大大小小的木片,有的十分陈旧,痕迹斑驳,有的还带着新鲜的木香。木片上大多写着字,少数是以图形代替,用作入城的凭证。
夜色下,城内大街小巷熙熙攘攘,尤其是最先修复竣工的东城和西城,更是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
“让开,让一让!”
一驾马车飞驰而来,拉车的驽马异常暴躁,撒开四蹄横冲直撞,沿途撞翻了不少摊位,差一点还伤到行人。
驽马一路狂奔,车夫压根控制不住,只能拼命拉住缰绳,拔高嗓门驱散行人。
数次险象环生,车夫嗓子喊哑,急得满头大汗。
“快让开!”
道路尽头是一排新起的建筑,二十多个匠人围在一起,还有几十名壮硕的村人。他们手持木牌,等着从主事手中领取工钱。
马车冲来时,匠人们正弯腰扛起粟米,为沉甸甸的重量喜笑颜开。
“几天的活竟能换半月口粮!”
“我换布。”
“城西有盐,我要领钱去买。”
匠人们正在说话,耳边就传来呼喊声。
几人来不及转身,马车已冲至身后,眨眼就要撞飞一名匠人。
“危险!”
“快闪开!”
惊呼声此起彼伏,建筑周围的人群极力避让。
有相熟之人意图拽开匠人,奈何人群拥挤如水流相逆,别说是救人,不小心跌倒就会遭遇踩踏,连自身都难保。
千钧一发之际,两名男子越众而出,一人握拳砸向驽马,奋力扳住马头;另一人趁机推开吓傻的匠人。
砰!
一声钝响,马颈被拳头击中,拳印处能看到凹陷,足见力量惊人。
驽马受到重创,无法继续前冲,四腿弯曲轰然倒地,口鼻涌出血色的沫子。
“我的马!”见驽马伤重倒地,车夫脸色大变,顾不得身上的擦伤,扑向马身一阵呼天抢地。
危机解除,人群摆脱混乱。
众人惊魂未定,看着倒地的驽马和翻倒的马车心有余悸。匠人更是双腿一软直接坐到地上,后知后觉冒出一身冷汗,半天站不起身。
车夫嚎啕不停,甚至有要拦马两人赔偿之意。
“闹市纵马险些伤了人,竟然还敢叫嚣,押他去县衙!”
受惊之人愤愤不平,纷纷叫嚷将车夫抓起来送去县衙问罪。
见势不妙,车夫连忙收起讹钱的心思,再也顾不得嚎啕,爬起身向周围说好话,一圈圈拱手弯腰:“我有过,我愿赔罪,莫去县衙。”
壬章赴任之初,就在城内颁布严令,实行严刑峻法。
随着屠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