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
她站起来,站在一边,在等待云空进行检测的期间,目光呆呆地望着抱紧苍澜身体悲泣呜咽的伯母。
她好像看到了妈妈。
日夜守在病床边,最后崩溃哭着朝医生下跪磕头的妈妈。
在漆黑冬夜里掉进冰河后,挣扎着将血和爱都涂成一团棉花的妈妈。
还有……好多好多模样的妈妈。
云棉忽然有点好奇,她们抱着孩子哭泣时的眼泪,是不是都一样苦巴巴的让人难过?
她们失去孩子或是只能丢下孩子时,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呢?
云棉回身去看,云锦站在众人最外圈的地方,神色并不忧虑焦灼,平平淡淡冷冷清清的模样,好像不是这世间凡俗之人。
云棉突然拨开人群朝她跑过去。
然后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飞奔过去用力抱住她的腰腹。
“妈妈,我想跟你学剑。”
学无情剑,渡多情劫,成当世仙。
学剑很难,学剑很苦。
可云棉在这座冷寒的雪山上,日复一日,从未有过间断。
任由外界风波四起,云棉那么爱凑热闹的小孩,却始终不曾离开过这座雪山。
“小棉花,听说今日是凡俗界的花灯节,有好多好多漂亮的灯,还可以许下愿望,到处都很热闹,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灵气氤氲的纸鹤在她耳边扇动着翅膀,随着传音渐息也慢慢化为一团散逸的灵气。
用纸鹤传音的是苍宁,宗内三长老苍术的幼子,也就是当初被苍澜占据身体的那个孩子。
当日所有修士都以为他的神魂已经湮灭,云棉和云空却在压制了那个盗取气运的系统后,从对方那里搜寻出了苍宁的一缕残魂。
失而复得,虽是一缕残魂,剑宗却愿意为这个孩子付出极大的代价,去请浮世大陆里以丹药入道的登仙境强者,拿出无数天材地宝为苍宁修补神魂缺陷。
苍术夫妻二人都深感“苍澜”这个名字太过晦气,于是在幼子从长久的沉眠中苏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改名。
苍宁是长安常宁的宁,是这对父母对幼子殷切的爱和祝福。
由于神魂缺陷,后来补全的神魂里也很少残留当初“苍澜”的记忆,所以苍宁小朋友醒过来后虽有常识,却没有什么痛苦的回忆,这让剑宗上下所有知情人都为他松了口气。
苍宁醒来后,最喜欢做的就是跟在云棉屁股后面到处跑。
两个小朋友一起修炼,一起进学,去哪儿都不曾落下过对方。
因此在收到苍宁的邀请后,云棉在雪中独自又练习了一套剑术后,才挽着剑花将手里的这柄剑归于木制的剑鞘之中。
“花灯节你们要去玩吗?”一袭白衣的小姑娘回身看向躲在白色狐裘里的三小只,黑色的眼瞳倒映着纯白的雪花,眸光流转间一派灵动。
“喵~”早就学会化形却更喜欢用本体偷懒的黑猫懒洋洋地喵呜一声,用尾巴尖把旁边蜷缩成团打瞌睡的蜃兽往前推了推。
蜃兽没被推出来,一颗圆溜溜的光球反而骨碌碌滚进雪地里。
云空一路滚到棉棉脚边,雪地里的脚印并不凌乱,却因为她在此习剑的时间太长,小腿都被积雪覆盖住了。
“去看看吧,再不出去玩,我都要得雪盲症了。”云空边说,便蹦跶到棉棉的头顶蹲好。
没人纠正它系统光球不会得雪盲症这件事。
云棉捡起狐裘,抖掉上面的雪粒后,重新兜着犯懒的两小只往这座山峰上仅有的建筑物走去。
“妈妈~”小姑娘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在冷寂的雪色中显露出蓬勃的生机。
云棉跑进屋内,丢掉狐裘和狐裘里的两小只后,跑过去把冷冰冰的自己塞到妈妈怀里,缩成一小团,乖乖等妈妈运起灵气为自己驱散身上的寒凉。
云锦没有迟疑也没有停顿,显然这样的行为早已经被她做的熟稔。
这都是云棉在这一年时间里一点点教出来的成果。
她早在浮生城内,看到妈妈独自执剑面对数千修士之时,就已经决定要教会妈妈什么是“爱”了。
就像那些小世界里,妈妈养大小小的自己一样。
刚出生的棉棉是一张可以被妈妈引导涂画的干净白纸。
那这个世界里的妈妈,内心也如同这山巅的雪一样纯白无垢。
妈妈愿意用那么多个世界先一步来爱棉棉,那棉棉就在这个世界先一步给予妈妈很多的爱。
在苍宁倒下被他娘亲接住痛哭的那一日,云棉就知道,原来爱是不公平的。
爱可以被坏人偷走,可以迟到很久很久,可以变成苦涩的眼泪,也可以化为倾尽心血的付出。
妈妈给过棉棉好多种爱。
妈妈的爱也被坏蛋偷走过。
妈妈的爱也会迟到和早退。
妈妈的眼泪又苦又涩。
妈妈总在倾尽心血的爱棉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