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可以。」他欣然接受角se互换的设定,开启头灯帮我照亮脚下。「那边有个凹洞,小心不要被绊倒了。」
「好。」
我暗自感谢他表现得轻松如常,随时都能保持开放的心态与我交流。或许他压根就不知道我心里有一座密集开演的小剧场,剧本里写了一堆念不完的独白。还好在这里不用跟他面对面,这样一来,就算两个人都不说话,也不用苦恼应该看着对方还是避开对方,我会自在一些。
「你还好吗?」
「嗯?」突然的关心让我愣了一下。
「晚餐的时候你的脸se不太好。」
「哦,没事啦,只是有点累而已。」
「明天会更累哦。」
「我知道啊,每个明天都b今天更累。」想到还有明天,就忍不住想长叹一口气。
「哈哈,你也太厌世了吧。」
「爬山这麽辛苦,你为什麽会喜欢?」
「嗯……」他还没有给出答案,相机屏幕偶然亮起,x1引了我的目光。丰盛的星斗彷佛快要溢出来了,清晰又明亮。
「拍得太好了吧!」我被他专业的摄影技术惊yan到了。这个人擅长的领域多到令人吃味,名副其实的包山包海。
我不晓得我的眼睛在相机光线的映照下也变得闪闪发亮,只看见他深邃的眼睛跟他拍到的星光一样充满能量。他大概没预料到会在深夜时分得到盛赞,这份惊喜让他心情很好。至於我为什麽知道他心情很好?身为高敏感族群的一员,空气不需双眼,全凭感觉。
「你喜欢的话,等我印成明信片之後可以送你一张。」
轻快的语调是他感到愉快的佐证。在愉快的人旁边,我的y郁悄悄散开了一些。
「你本来就打算印成明信片吗?」
「嗯,我每次下山後都会印几张写给朋友,当作完成一趟旅程的纪念。」
既然是惯例,应该没有不能收下的理由。屏幕里的星轨像是宇宙的指纹,每个瞬间都是唯一,我也想要收藏作纪念。
「那我要预订一张。」
「没问题,订单收到。」
凌晨三点,头灯的光点在深山野岭里流淌,形成一座地上银河。幽暗的山径起伏跌宕,有时要跨越隆起的树根,有时要留心岔出的树g,睡意很快就消散无踪。
我很早就出发了,然而b我晚出发的人还是一批接着一批,很快就追赶上来。照亮脚边的微光像是迫近的怪兽,对我施加无声的压力。
心脏搏动的强劲力道清晰可辨。谨慎慢行的我只要心急就会出事,没有跟人竞速的余裕。
还是让他们先走吧!
一夥人加速从我身旁经过,很快就消失在下个转弯处。
灯光隐没了,而我就像一辆在快车道上小心行驶的慢车,在一次又一次被超越的过程中,渐渐感觉灰心。也许这些b我晚出发的人看见日出的时候,我还在路上。
不过是换了一个场景,我的处境跟在工作室的时候并无不同。
b我晚进公司的品宁,上个月升迁了。
她和我同龄,高中重考一年,大学出国交换再加上延毕半年,整整晚我两年才踏入职场。她是大器晚成的代表作,有过荒唐的黑历史。老师让她重考,教授让她补修,她就这麽一路掉队又归队,磕磕碰碰地领到了毕业证书,玩够了才开始找工作。
我和她完全相反,从小到大都把名列前茅当目标,是师长眼中的乖学生,没有人担心我学坏。成绩考差了,我会激励自己更用功;报告没人做,我y着头皮也会把其他人的份扛下来。这种乖乖牌的价值观跟着我离开校园,於是我在工作室里不推辞,不抱怨,不偷懒,继续当个认真的员工。
我以为像我这样勤恳踏实的人是团队里最可靠的中坚份子,至少能得到一些认同。可是品宁亮眼的工作表现,和她勇於仗义直言的侠nvx格,把我贯彻至今的信念推翻了。
你太乖了啦,这些附件之後等被发现有缺再补就好,反正也不影响合约内容,明天再处理也可以。走啦,星期五禁止加班!
不合理的规定就应该改掉啊,不然我们要浪费多少时间整理这种没意义的文件?
这又不是我们的责任范围,我叫他拿回去重写,你不要帮他收这个烂摊子。
跟品宁共事一阵子以後,我的模样如星球自转,从亮面转到暗面。择善固执的优点变成墨守成规的缺点,每当她跳出来替我说话,我对自己的评价就下降几个百分b。
看似跟她合作不太愉快的人,几次磨合之後,都会不自觉地按照她的方式来。
而我,就只是个怕犯错又怕得罪同事的老好人,总是原地踏步,做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才刚开始继续走,後头又有新的灯光接近了,我只能再次退回路边。
不过那道光并没有跟其他人的头灯一样直接越过我,而是暂停了几秒,照亮了我。
「加油,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