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厨捧着香料走近,认真查看过火候,将香料投入鼎内。
火焰熊熊燃烧,鼎身灼热,鼎内再次沸腾。大块的肉不停翻滚,香气瞬间爆裂,弥漫在空气中,引得人食指大动。
“何种香料?”
“莫非是晋国独有?”
纪国国君抽了抽鼻子,试图分辨香料的种类,可惜一无所获。巩国国君反映类似,盯着烹煮鹿肉的鼎,双眼一眨不眨,貌似急不可耐。
两人志趣相投,不好酒色专好美食,是不折不扣的老饕。
两国边境相邻,又分别同许国接壤,彼此间的关系十分微妙。
许伯祖上与羌人联姻,国内羌、狄、戎混居,常有小股胡人越过边境侵扰邻国。其来去如风,抢到粮食就跑,很难人赃并获。
纪国和巩国恨得牙痒痒,几次派人找上许伯。后者嘴上答应会严查,转身就忘得一干二净。实在推脱不过就装模作样抓几个人,为非作歹的盗匪从未伤筋动骨。
许国掌控马市,两国还要从许国市马,不能真正撕破脸,唯有忍气吞声。长此以往,许国的杂胡愈发狂妄,纪国和巩国苦不堪言,却是无计可施。
好在晋侯横空出世,许伯狂妄不了多久。
等待炖肉上桌的间隙,纪国国君端着酒盏凑近巩国国君,低声商量一番,后者连连点头。
“甚好。”
两人想到就做,同时起身向林珩敬酒。
“君侯武威,贼徒不敢作乱,西境必将安稳!”
两人诚心诚意,感激发自内心。
林珩对他们印象不深,认真回忆两国疆域,视线扫过闷闷不乐的许伯,不禁莞尔一笑,举盏回敬:“饮胜。”
三人举杯共饮,温热的酒水滑入喉咙,胃中腾起暖意。
继两人之后,在场国君陆续起身,纷纷举酒敬晋君。
林珩酒量不浅,架不住人数太多,实在应接不暇。唯有向下压了压手,起身邀众人共饮。
“诸君饮胜。”
“敬君侯!”
见林珩不胜酒力,众人也不好强求,仰头饮尽盏中酒,接连在席间落座。
鼎中的肉已经烹熟,香味比先时更胜一筹。
侍人用长柄铜勺舀出炖肉,仔细盛入盘内,逐次送到诸侯席上,其后才是各国氏族。
炖肉摆在面前,不断冒着热气。
林珩拿起匕首,将拳头大的肉从中切开,当场一分为二。再将其中一半分盘,由侍人送到田齐面前。
“共食。”
看见这一幕,诸侯无不歆羡。
顶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光,田齐大口吃下炖肉,随后起身道:“谢君侯!”
酒过三巡,炖肉的鼎被移走,十余名舞人走入席间。
晋人好战,晋舞多豪迈,曲调激昂。
大营内的舞人都是男子,此时袒露上身,露出强健的脊背和有力的双臂,腰间勒一条宽带,手中握紧短矛,足下踏出鼓点,举手投足尽显粗犷奔放。
“吼!”
舞人挥动短矛,围绕篝火腾挪跳跃,口中发出吼声,堪比虎啸山林。
火光舔舐强壮的脊背,汗珠滑过结实的肌肉,泛起晶莹光泽,仿佛涂抹了油脂。
分明是庆贺的舞蹈,却有肃杀之气迎面袭来。
习惯了国内的靡靡之音,乍一看晋舞,亲眼目睹晋人的强悍,个别国君和氏族面露惊容,酒盏险些脱手,几乎就要当场失态。
鼓点骤然密集,舞人的动作愈发强健有力。手中短矛高高举起,互相击刺,如同战场搏杀。
舞人化身甲士,气势雄浑,吼声震天。
火光变色,晕染开一片刀光剑影,恍如置身尸山血海。
嗡!
控弦声突起,夹杂在乐声中,非耳力过人实难分辨。
舞人平放短矛,舞蹈即将结束,数道银光突然闪烁,半数袭向公子齐,余下飞向上首,赫然是冲林珩而去。
“君上小心!”
“刺客!”
刺杀突如其来,田齐来不及闪躲,被斗圩和斗墙护在身后,惊险避开致命一击。
飞向林珩的箭矢尽被拦截。
黑甲从席间扑出,擎起盾牌包围林珩。只听数声钝响,利矢撞上盾牌,接连掉落在地,尽数当场弯折。
刺客偷袭不成,一起拔刀冲入席间,开始乱砍乱杀。
氏族来不及拔剑,情急之下举起矮桌抵挡。国君们趁机拔出佩剑,合力围杀刺客。除个别人外,大多表现悍勇,未见半分怯意。
刺客不到十人,在围杀中接连倒地,非死即伤。
最后两人负隅顽抗,临死还要拉人垫背。手刚刚探出,就被飞来的短矛贯穿胸膛,踉跄半步倒在地上。
战斗结束后,宴会场一片狼藉。
林珩面色阴沉,越过黑甲行至下首,看向倒在血泊中的刺客,冷冷道出一个字:“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