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啃着包子,蹲在白蔓笙门口,跟上沈方易车子,寻求一个真相的陈粥。
还是那个孤勇上头不顾后果的陈粥。
只是人海浮沉,她要去哪里,才能远远地看到沈方易一眼呢,看看他过的是不是好。
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诗书簪缨之族已经分崩离析,那是从哪里都能搜到的新闻,但关于沈方易的下落,没有人提及。
她想去他从前的别院洋房,但又恐那儿换了房主,想去他们再相见的魅色会所,却只看到了陈旧泛黄的封条,甚至她想去他常常送她到的那个分叉路口,都发现垃圾街全拆完了。
城市高楼翻修重建,她站在十二月寒风的街头,分辩不出哪里曾经是马路,哪里曾经是草地,哪里是他们约定相等的街头。
她只是在寒风中哈着气,无望无助地环顾一圈,她匆匆一瞥,在橱窗里看到了一辆车!
车!
是沈方易的车!
它被摘了牌照,但陈粥不会认错,那是他的车,很多个夜里,它都陪着他,载着她缓行在那场南风里。
陈粥欣喜若狂,她跌跌撞撞地过去,隔着橱窗,她神采奕奕地望向它,像是遇见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样。
它在这儿,那沈方易呢?
陈粥不由地透过橱窗朝里看去。
穿着灰褐色工服的工作人员忙着给店里的车修补洗刷,她来往搜寻,在靠近她右边的角落里,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带着一个鸭舌帽,站在通风的半露天洗车场,拿着喷水泵,在十二月的天里,冻红着手拿着一块蓝色的抹布,努力地擦拭着车门。
陈粥怔怔地看着他。
是——蒋契。
是那个撇着嘴跟他说有花堪折直须折的蒋契,是那个插兜站在十二月风里死也说不穿毛衣的蒋契,是那个口香糖不离口,说叫一声哥,命就给你的蒋契啊。
她又想起她走的时候,他说,别学我,啥都不会,净只知道吃喝玩乐了……
“往前走,别回头。”他那个时候拍着她的肩膀,像一个兄长一样嘱咐道。
陈粥木纳地抬头看了看那个店的门匾:二手车交易、修理、养护。
她在看了一眼眼前的车,它的车牌被摘,养护得当,洗的锃光瓦亮地被当作“头牌”地在那儿展示着,旁边还立了一个大大的“促销出售”。
那头洗车门的人要转过来,白日炫光中,她差点撞上他的眼睛,陈粥慌忙地转过身子。
那一刻,她没法再找下去了。
她没有勇气了。
她害怕看到潦倒和落魄这种形容词和跟沈方易这个名字沾染上一点关系。
于是她失魂落魄地回了美国。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依旧去上课,不知疲倦地去做题,去学习,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让人精疲力尽的实习,在午间涌动的人潮里急匆匆地买一个汉堡对付饥饿,开始疯狂地攒钱,开始变得抠门且少言。
她最后,只用了一年,完成了她的硕士学业生涯,成为了当时灭绝师太手下的传说。
拿到学位证书的那天,灭绝师太露出少有的微笑,站在学校门匾下,学着其他的同学一样叫她“rice”,恭喜她凭借着优秀的成绩和体面的课外实习履历拿到了全球知名咨询公司的offer。
而后,她又被人潮挤向拥挤的成人社会,在熬到最深的夜里依旧披星戴月地与她从前怎么做都做不好的底稿周旋,在复杂又重复的工作里犯错后又推翻重来,挨了骂去洗手间擦干了眼泪后继续对着电脑恢复如常…… 再后来,她能在清晨拥堵的道路上依旧踩着高跟鞋拿着咖啡走的四方八稳,能走进公司的时候听到自己带的项目组的小朋友们用中文尊称她一声“粥姐。”
她是那个圈子,最年轻的能有资格被人称作传说的存在。
她好像真的变成了,跟从前不一样的人。
那些在昌京诡异迷离大雾里的日子,开始变得遥远,变得模糊,变得更像一场浮华炫丽的梦。
她好像真的,不再迷茫和无助。
只是在如同往常一样忙碌的莫一天清晨,她听到街区中央的华人电台播放祝福,远在北纬39°54′20″,东经116°25′29的那个地方,迎来了农历新的一年。在一片熟悉的祝福音乐声中,她才发现,她离开故土,已有好些日月。
那一刻,她站在曼哈顿街区繁华的高楼下,站在华尔街猎猎的冬风里,想起当年她坐在椅子上,脚尖勉强抵到地板,沈方易半跪在地上,手拢住她瘦削的下巴,粗糙的指腹,一下一下地揩去她掉下的泪,跟从前每一次一样,温柔又缱绻地哄她:
“人总要有些安身立命的本事。”
她当时掉下眼泪。
他仔细的擦拭,一下又一下,温柔的不像话。
“小粥啊,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
她回头才发现,当年那个爱哭鬼,如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