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前兵荒马乱好一通,待仆妇婆子散尽,围观驻足的人这才少了起来。
顾甚微见着,弯下腰去轻轻地摸了摸趴在自己身边的一条大黄狗,她从油纸包里拿出一个肉包子,塞到了它的嘴中,然后拍了拍它的脑袋,朝着门前的大松树指去。
那大黄狗一个激灵站了起身,飞快地冲到了树下,然后蹲着吃起包子来。
顾甚微瞧着,鼻头微酸。
她离开汴京城的时候,顾家附近的这条流浪狗,还是个小不点儿。那时候母亲去世,父亲又基本在宫中不怎么出来,她一个人待在澄明院中,能说话的人只有十里。
有时候夜深人静睡不着,她便会翻墙出来像个夜游神一般闲逛。
就是在那时候,她发现顾家附近有一只流浪小黄狗,她有时候会买四个肉包子。她嘴馋买了就趁热吃掉一个,然后一个喂跟着她的小黄狗,还有一个留给十里。
剩下的一个就是不幸被巡夜的楼叔逮住之时,用来收买他的。
顾甚微想着,朝前顾家门前看了过去。顾楼佝偻着背,正在收拾着门前的马粪,瞧见那吃包子的黄狗,他的手微微一颤,站直了身子冲着门口的小童唤道。
“种荠,你看着门,我去将这东西倒得远些,省得主家瞧见了晦气。”
那个小童坐在门前没有挪屁股,他眼皮儿都没有抬,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早些回来,你可别想着偷懒。”
顾楼应了声,提着那马粪慢腾腾地朝着路上走来,他余光一瞥瞧见了顾甚微,不动声色的转了过来。
“您随着我来”,顾楼压低了声音,走多了几步,推门进了一处小院儿,他将那马粪搁在了进门处的墙角,然后方才眼眶红红的看向了顾甚微。
院子里头坐着一个正在做针线的中年妇人,瞧见顾楼领人进来,什么也没有问,径直的进屋子里头去了。
顾楼见顾甚微瞧那妇人,解释道,“那是哑婶,她又聋又哑的。我于她有恩,她不会往外说的。”
顾甚微有些无言以对,她还能怎么往外说?
顾楼眼中含泪,他用衣袖擦了擦,看着顾甚微说道:
“一晃姑娘长这么大了,我听他们说了,说您现在不光是无罪之身,还进了皇城司做了官。真好啊,这下子五郎泉下有知,也安心了。”
“我知道您不会听我的劝告,但是我还想要多嘴说上一句,我知晓姑娘本事高强,您回来也一定是有备而来。可今时不同往日的,又何止是姑娘您呢?”
“顾家现在要起势了,福顺公主是那位唯一的亲姐姐啊……”
福顺公主同如今官家唯一的儿子赵诚,都是苏贵妃所出。东宫前不久以谋逆之罪被张春庭斩杀,皇后受到牵连如今已经是名不副实,她一心礼佛深居简出,不再理事了。
这汴京城中,便是路边的狗都知晓,这未来的天下,只能是赵诚的。
等赵诚即位,顾均安身为他唯一的亲姐夫,那定是要水涨船高了,也难怪顾清都能攀上伯爵府的亲事。
顾甚微点了点头,“那不是也得等那嘴上无毛的小孩儿先当上太子?”
顾楼听着腿一软,差点儿没有瘫倒在地。
这什么意思?夭寿啊!他一把老骨头并不想听,也不想知道。他想立即改名,楼叔变聋叔。
下落不明
“我同顾家的仇怨,非生死不能解。”
顾甚微说着,目光灼灼地盯着楼叔看。
比起三年前,他像是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头上的白头发变多了,脸上都不知道何时生出了老者独有的斑点。
“楼叔从前看顾的情谊,父亲与我都铭记于心,是因为我父亲的事情,所以顾家才让你做了门房么?”
从前顾楼是顾家的大管家,深得顾老爷子信任,如今看来他在府中的地位那是一落千丈了。
顾楼摇了摇头,他看着顾甚微,轻轻地笑了笑,同顾甚微记忆中一般和蔼可亲。
“不说这个,我无妨。顾家一路向北,我这种官话都说不好的南蛮子,已经不合时宜了。那日姑娘劝我回岳州去,我已经请辞了,等看着清姑娘出嫁,我就要走了。”
“也算是有始有终吧。”
顾家底蕴浅薄,哪里来的那么多几代相传的家生子?
府中的第一批老人,那多半都是从前的同乡,顾楼在年幼之时同顾老爷子那也是穿过同一条开裆裤的好兄弟。
只不过时过境迁,有些人早就不记得来时之路了。
顾甚微心中唏嘘,但想着顾楼不能出来太久,轻叹了一口气,直接问出了来意。
“楼叔,我长话短说,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她说着,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按捺住了心中的杀意,“当日我小弟夭折,我赶到府上的时候,并未瞧见他的模样。后来我问祖母,她说早夭的孩子不能葬进祖坟。”
“按照家乡的习俗,让您抱出去以翁棺相葬。当时那接生的郎中可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