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反而会去蹭蹭他,把他的出现当作春天来临。
再回想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蒋楼扯动嘴角,笑自己。
左耳失聪的半个聋子,有时候连近在咫尺的说话声都听不清,竟然会在以为将要失去一个人时,听到了整个世界轰然坍塌的声音。
我输了
第二天中午,蒋楼从王妍那里拿回录音笔。
王妍显得不大情愿:“是什么音频啊,你要通过广播站向谁表白吗?”
蒋楼说不是,王妍还是好奇:“那是什么呢,文件还加密……”
蒋楼没有回答,而是问:“有没有让其他人看到?”
王妍说:“当然没有,能进出广播室的人不超过五个。”
把录音笔揣进口袋,蒋楼转身就要走,王妍追上前:“那之前我们说好的,我帮你播,你就跟我约会……”
蒋楼一个冷淡的眼神瞥过来,王妍无端地打了个寒噤。
虽然确实对蒋楼有好感,但王妍自问并不是非他不可,只是和小姐妹们夸下海口,说这个月就能把蒋楼拿下。长得帅成绩又好还没有恋爱绯闻的男生,如果能成为他的初恋,哪怕只是约一次会,也足够炫耀很久了。
可是这些日子打过几次交道,王妍发现蒋楼并非同学们眼里那个亲和的,好说话的人。哪怕他总是面带笑容,多聊几句便能察觉到无形之中的距离。
他的世界似乎从不向外打开,更不允许别人窥探。
“音频不是不要你播了。”蒋楼平声说,“那还有什么可交换的?”
“……”王妍语塞,“可是……”
没等她想好怎么说,蒋楼已然大步离开。
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二十分钟,黎棠就开始坐立不安。
偏偏今天数学老师讲试卷,下课还拖了十分钟堂,出教室的时候别的班人都走光了。
连奔带跑地来到学校南门外,老远看见蒋楼高瘦的身影,黎棠暂停脚步,撑着膝盖喘匀了气,再抬脚时速度才慢了下来。
上了公交车,黎棠放开胆子扮着蒋楼的脸看,确认他的脸色比昨天好很多,稍稍放下心。
然后从书包里摸出一瓶补铁软糖:“这个,一天两粒,饭前饭后吃都行。”
蒋楼垂眸看一眼,没做声,黎棠当他不想接受,解释道:“这是我妈给我买的,买了好多,堆在家里都快过期了……不如我们一起吃,消耗得快。”
蒋楼当然知道是谁买的,就在上周,家门口放的几盒包装精美的营养品里,就有这种补铁软糖。当天张昭月还给他发短信,给他讲了每样的用法用量,说高中学习辛苦,平时要多注意休息。
到底还是接了过来,蒋楼把药瓶放进书包,低声说:“谢谢。”
“啊……你不喜欢这个。”黎棠说。
蒋楼疑惑地偏过头,是在问,你怎么知道?
“如果你很喜欢的话,是不会说‘谢谢’的。”
就像情人节的录音笔,他会用握在手心里,用贴身携带来表达喜欢,而不是客气的感谢。
蒋楼微微一怔,像是没想到会有人比他自己还了解他每个行为背后的含义。
“不喜欢也要吃哦。”黎棠话锋一转,“我可不想看到你在我眼前晕过去。”
回想昨天在学校东门外的一幕,黎棠不免后怕。
伸手去拉蒋楼的手,骨骼清晰的手背上,每一处凸起的关节皮肤都覆着一层厚厚的茧,是常年打拳磨出的印记。
既是无数场比赛留下的功勋,也是这些年悲辛劳瘁的证明。
黎棠俯身,吻下去。
柔软的唇贴住手背时,蒋楼浑身一震,为眼前的少年无条件的爱和珍惜。
明明从前,面对那么多人的怜悯,他向来都嗤之以鼻。
蒋楼转头,望车窗外仿佛被雨水晕开的霓虹,心中离奇地生出一种负疚感。
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他甚至都不知道,我差点就把他推进地狱。
春夏之交,叙城的雨水尤为丰沛,空气时刻都湿答答的。
山脚的老房子更是遭殃,衣物发霉都算寻常,今年还多了一桩墙体渗水,摸一下手心便湿漉漉的,黎棠又开始发愁,想给蒋楼家添置一台大功率抽湿机。
蟑螂老鼠也都活跃起来。黎棠一边在房间各个角落撒上防虫药,一边絮絮叨叨地说话:“昨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我,吓死我了,好在我机灵,后来有人问我怎么回事,我说你晕血,我帮忙扶一把。”
“听说那个被车撞的男生没有大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上学,希望不要影响会考。”
“学校很重视这次事故,这回那几个混混不能再逍遥法外了吧……说起来,我们俩也算跟他们有仇?”
蒋楼抖开新洗的床单:“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