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的接触,细致周到的体贴照顾,是否不只为了补偿而已?
擦完眼镜,递回的同时,蒋楼开口道:“近来很忙?”
从思绪中抽离,黎棠接过眼镜戴回去:“是啊,年底了,你们那边也一样忙吧?”
蒋楼“嗯”了一声:“研发部有项目在收尾,整个月都在加班。”
“看来已经准备好给员工们发年终奖金了。”
“那是裴浩的事,我不插手这些。”
“裴总还负责你们公司的财务工作?”
“除了研发,其他都归他管。”
……
毕竟是在公共场合,两人围绕工作聊了一会儿,都把握着分寸,谁也没有抛出越界的话题。
而且,蒋楼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刚揭开封存的往事,总该留一片缓冲的余地。
能这样坦然地面对面,轻松地闲聊,已经是之前七年想都不敢想的事。
说起过年的安排,黎棠说:“除了走亲访友,今年还被安排了几场应酬,不过也就是打牌喝酒,不费神。”
年后公司有一场度假团建活动,黎棠还在考虑要不要参加。
蒋楼的关注点在“酒”上,眉心微拧:“身体要紧,酒少喝。”
黎棠说:“我身体底子还行的,没那么弱。”
说完才觉没底气。没那么弱的话,上回怎么都哭晕进医院了?
察觉到黎棠尴尬的小表情,蒋楼不由得怔忡。从前两人相处时习以为常的细节,如今重新亲眼目睹,总会引起别样的触动。
此时会场里传来司仪小姐甜美的声音,欢迎大家来到年会现场。
黎棠如梦初醒,立刻说:“我们先进去吧。”
刚转身,被蒋楼叫住。
“过年之后,有没有时间来一趟我们公司?”
黎棠顿步,回身:“……什么事?”
“想让你看看之前的机器人。”
黎棠知道,是名为ariposa roja的那台机器人。
蒋楼说:“它现在会唱歌,也会跳舞了。”
不只会牵手而已。
黎棠没想到他会把自己胡乱发出的指令记在心里,当真编写了新的程序,一时有几分无措的心情。
但还是应下了。
“好啊。”黎棠道,“忙完这段时间,我就去看看。”
我们还没有分手
年会的节目丰富多彩,总务部疯狂跑调的大合唱,市场部参差不齐的走秀,研究部不断忘词的相声,风控部的鬼畜舞蹈……总之节目质量约等于没有,效果倒还不错,整场下来欢笑声就没停过。
最后黎棠还被拉上台,话筒塞手里,不得已唱了首歌。
唱的是《明天会更好》,齐思娴给点的,典型励志展望歌曲,非常适合年会气氛。黎棠不记得词,唱得磕磕巴巴,到后面脸都唱红了,还是李子初上台救场,切一首《向天再借五百年》,嘶吼着把气氛推向高潮。
春节假期紧随其后。
作为领导,黎棠没那么好命休息,初一到初三拜访亲友,之后应了几场宴会邀约,在乌烟瘴气的环境里举着酒杯听前辈们遥想当年,深刻地体会到了霸总无奈心酸。
期间抽空回了趟家。张昭月已经搬走了,黎远山听见敲门声出来看,见是黎棠,颓丧地把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烟衔回嘴里。
后来黎棠想起,张昭月先前身体不好闻不得烟味,黎远山嘴上说着麻烦,却没再在书房以外的地方抽过烟。
把上一年的报表给黎远山过目,黎远山随意地瞧一眼:“那兔崽子还挺有本事。”
黎棠还是听不惯这种侮辱性质的称呼:“roja现在是我们的重要合作伙伴。”
黎远山不置可否地哼道:“这母子俩,真是一个赛一个的有本事。”
来都来了,索性留下吃顿饭。
自打得知在叙城请的那位阿姨其实是黎棠的亲生母亲安排的,黎远山就对住家阿姨敬谢不敏,如今只雇了位钟点工,每天上门来做饭打扫,到点就走。
吃饭的时候,黎远山问:“你妈这些天联系你没有?”
黎棠如实道:“偶尔送汤到公司,没碰过面。”
“那你亲妈呢?”
“没联系过。”黎棠咬一下筷子,“您不是说她在国外?”
黎远山又哼一声:“我是怕她又搞什么小动作,当年走的时候干脆利落,何必又回过头来假扮慈母?”
对此黎棠不予置评。他人生中的三位父母,一位对他有生恩,两位对他有养恩,都算不上抛弃他,却又都没有给予他全心全意的爱。
他们各自都有更重要的事,有更在乎的东西,能分给他的便极其有限。
可他还是长大了,物质方面从未缺过什么,单就这一点已经比大部分小孩强,所以也没资格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