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水灵灵一姑娘,父亲又是战功赫赫,怎么会脑子想不通,反往死胡同里钻呢?
余清窈冲她笑了笑,圆润的杏眼没有任何攻击性,天然带着一种平易近人的柔和,“嬷嬷也不必烦忧,外面政务琐事繁忙,交际应酬繁多,又时时刻刻要提心吊胆,哪有閬园里幽静舒适,殿下每日看书写字也挺好,等陛下彻底厌倦了,兴许就会把我们放到封地上去,殿下的封地在秦州,那儿富饶繁华,民风淳朴,届时我们一同去,余生岂不自在?”
两名婆子和福吉听到余清窈这话,都深以为然,不约而同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尤其是福吉,恨不得马上就被放出去。
“对对对,我也听说了,齐王去了封地逍遥自在,不用读书还连纳了三个美人,齐王太后都彻底不管束他了!”
齐王是秦王一母同胞的弟弟,而齐王太后则是原来的陈皇后,被罢黜皇后之位后,就随着小儿子一同去了藩地,独留下了秦王一人被幽禁閬园。
余清窈并不清楚他们这母子、兄弟之间的感情如何,但是这样的安排已足见奇怪。
但是福吉无心要继续这个话题,拿起一把匕首就开始削树枝。
孙婆子和常婆子各坐了一个石墩,专心致志地挑拣着合适的树枝,削去多余的枝丫,她们动作利索,很快脚边上就积了一小堆树枝。
余清窈看他们都不想多说,也按捺下自己的好奇,打算一道削木棍,正在挑选的时候身后却嘎吱一声响。
是影壁后那道门上的栓头挪开的声音。
一听这声音便知道院门要开了。
常婆子是管着閬园里果蔬吃食的,她下意识起身,两手在身前围裙上擦了擦,引颈望去,口里奇怪道:“这个时候又不是送菜的时间,怎么会开门?”
福吉也奇怪,几人都停了手里的活计。
门开后须臾,就有五人从影壁后走上了回廊,走在最前头的穿紫色圆领袍衫、配玉躞蹀带的长者,阔步向前,目不斜视,身后跟着两名浅绯袍衫的中年人紧跟其后,但是目光已经转了过来,通过回廊的柱隙,好奇地打量,最后跟着的是閬园门口的禁军守卫,他们腰间还配着仪刀,擦过软甲,发出闷墩的金属声。
余清窈到了金陵多少也了解过,像是紫色官服非三品以上大官不可着,而浅绯对应的则是五品的官员。
等他们再走近一些,余清窈就认出了那着紫袍的大官是阁老张翎。
“张阁老!”福吉将膝头堆放的树枝一股脑推了下去,忽的站了起来,有几分紧张地两手贴在了腿侧,身子站得一个笔直。
张翎作为太子的老师,可见对太子身边的人也颇为严厉,福吉这反应是出自本能。
“您怎么来了?”
张阁老是进士出身,先是任了翰林院庶吉士,后又进翰林院编修,专心修编古籍,因为才学实在卓越到了藏匿不住的地步,皇帝想要他去教导诸皇子公主,却不想遭到了拒绝。
至于后面他为何忽然又愿意为太子老师,传言是说他偶然看见一篇太子著写的《世庶论》,其中一句‘茂林之下无丰草、大块之间无美苗’1颇得他心,于是主动请命。
几乎是朝奏夕召,当日就成为太子太傅,担了帝师,从此成了太子的股肱耳目。
太子被罢黜,让这位时年五十一岁的老人鬓发一夜就灰白过半,就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打击。
他也好几次派遣宫人传信进来,但石沉大海,无有回应。
这事福吉多少知道一些,因而这会儿连头都不敢抬起。
老夫听闻閬园海棠开了,如霞似云,特来观赏。“张翎就站在两棵海棠树前,眉心深刻着皱痕,连个余光都没有给身后的海棠花。
“是、是。”福吉点头如捣蒜,但是心里却没有一个字信了。
张阁老最不喜欢这些附庸风雅的东西,文人四艺里也只有棋、书两样碰一碰。
果然,紧接着下一句,张阁老就问:“殿下呢?”
福吉讷讷回:“在正院看书。”
张阁老环顾被翻的狼藉一片的四周,目光在余清窈身上短暂地停留了瞬,继续道:“替老夫禀一声,请殿下出来一见。”
福吉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挠了几下脸,仿佛牙疼呓桦了起来,“殿下……”
张阁老不等福吉话说出口,一个眼光丢了过去,福吉就落荒而逃,认命地前去禀告了。
余清窈听说过这个张阁老的脾气古怪,为人固执,只要他想要做的事,刀山火海也无惧。
所以福吉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两名粗使婆子没有福吉的机灵劲,都来不及逃离前院,又不敢随意动弹,背着手缩着脖子,努力当鹌鹑,不引人注意。
“您就是秦王妃?”张阁老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余清窈,只是今日余清窈的打扮实在不像一个王妃的样子,让他没敢相认。
余清窈身穿秋香色的半臂襦裙,没有挽披帛,梳着双螺髻,簪了一只银鎏冬青钿头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