搀扶出来的伤员,眼神逐渐黯然,长叹一声,怅然地对赵宁道:
“国战时期,我们一次次被北胡公主围剿,每一回浴血突围,都会有很多兄弟被冲散被阻隔,被淹没在胡人的人群与刀光中,再也见不到。
“每一回杀出重围,抵达安全的地方,熟悉的面孔都会少很多我们连他们的尸体都无法收殓,只能在陌生的荒山野岭里,给他们立一座空坟。
“那些年是真的很艰难,都不知道是如何坚持下来的,到了如今,午夜梦回,我还经常看见同伴在被砍倒的时候,张开满是鲜血的嘴大喊精忠报国就在此时。
话至此处,李虎凄凉一笑,摇了摇头,指着一具被抬出来的修行者护院尸体,嗓音沙哑:
“他叫苗乙,乾符十四年进的白洋淀,起初是个连刀都拿不稳的家伙,后来杀起胡人来比谁都要凶狠,不过命很大,几次险死还生。
顿了顿,李虎抬头望天,眼角隐有泪光:“多少热血儿郎跟异族胡人在这里殊死厮杀,在这片土地上倒下,如今,同胞变成敌人,也是死在这片土地上。”
赵宁听得默然不语。
他不无奇怪的打量李虎两眼,没想到这个看似粗俗的壮汉,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话。看来感触深不深不在于是什么人,而在于到底经历了多少。
不等赵宁开口,李虎握紧拳头,咬着牙继续道:“我们不怕被异族杀,不怕死在外敌手下,到了战场上,大齐男儿没有一个是怂货!
“可我们不能接受在天下太平的时候,被自己人害得吃不饱穿不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然而那些权贵地主、狗官恶吏,却逼得我们为了生活,不得不卑躬屈膝、不得不放下尊严,甚至是兄弟对立、手足相残!
李虎转过头,饱含热泪的通红双眼,虎狼一样紧紧盯着赵宁:“赵兄,你说,这样的大齐这样的皇朝,它该不该亡?它有什么理由不亡?!
“它若不亡,天理难容!”
赵宁怎么都不会想到,初入莫州,他就会被自己麾下的战士来一通耳提面命。
他道:“天下没有天理,只有人的道理,老天是不会让该死的人去死的,也不会让该有公平的人有公平。
“这世上没有救世主,更没有神灵鬼怪,想要让该死的去死,让该有的公平得到保证,只能靠我们自己手里的刀,靠我们自己去拼命。”
李虎怔了怔。
他没想到面前的兄台如此有慧根如此深明大义,竟能这么快就领悟反抗军的精神精髓,而且还说得这样笃定,好似一直在践行它,简直比自己还反抗军。
这让李虎心怀大畅,觉得罕有的痛快,情不自禁用力拍了拍赵宁的肩膀,豪迈的大笑三声,竖起大拇指赞叹起来:
“赵兄,你真是天生的反抗军,你若是不加入反抗军,那才真是没有天理!”
说着,他看赵宁的眼神格外热切,就如同看见了一块巨大的宝藏。
于是他不再耽搁,挥手让人牵来一匹快马,将马缰绳丢给赵宁,又叫来自己的副手,命令对方继续带队打扫战场,而后就催促赵宁跟他一起启程,马上去唐兴县见当家的。
赵宁并无不可,顺势跨上马背。
越是临近唐兴县,赵宁看到的逃难百姓越少,到了后来,官道上已经没有这种人,等来到县城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他都略感诧异。
城外的农田里有百姓在劳作,秩序井然;城门处张贴着布告,围着一群人,有官吏正在大声向百姓宣讲反抗军的纲领,听得后者满面喜色不时叫好。
城里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商铺都开着门,完全没有清苑县的萧索紧张,时而能看见披甲执锐的战士,跟百姓们凑在一起说什么。
县衙大门前热闹非凡,堆着许多粮食,反抗军战士正在放粮,衣衫褴褛、拖家带口的百姓,在领到粮食后,脸上无不洋溢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都是狗官权贵家的粮,多得很,说出来赵兄可能不信,就现在这种光景,他们家里堆的粮食,竟然足够一县的人都吃饱撑到秋收!
“你说这些人是怎么弄到的这些粮食,从哪里弄来的?简直是恶毒!”
在人流后面下了马,李虎边走边对赵宁说,满脸的义愤填膺。
没等赵宁回答,他指了指县衙大门前站着的一人,高兴地道:“三当家在,赵兄你稍等,我这就去通报放心,有我作保引荐,三当家一定会见你!”
李虎刚拍了几下胸脯,保证自己的话绝对可信,就发现刚刚还在大门处,看着反抗军战士放粮的三当家,竟然一闪到了面前。
“三当家也发现赵兄是高手了?也是,同为高手,应该能感应到修为气机。三当家主动过来,就能让赵兄见识到我们反抗军的礼贤下士,说不定会立马加入我们”
李虎一边为反抗军即将增添一员高手高兴,一边笑呵呵的对方墨渊道:
“三当家,这位是赵兄,我在清苑县发现的,他对咱们反抗军的大业很认同,我特意带他过来拜见三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