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疲惫、相对贫弱,不仅对统治秩序无害,反而大为有利。
所谓绝对疲惫,是要让百姓为了衣食住行耗尽精神心力,这样他们就没心情胡思乱想,能想的都是如何获得更多财富,让自己获得轻松、光鲜一些。
所谓相对贫弱,不是说百姓没有收入,而是工钱都不得不花出去。
如果没有收入,那就不能创造多少财富、税收,只有银子都花出去了,天下才能繁华国库才能充盈。
如果再能跟愚民之策相结合,控制百姓思想让百姓心甘情愿接受现状,乃至拥护这样的皇朝,甘愿为之牺牲,那么大晋皇朝将成为统治者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张廷玉虽然有私心,是在维护权贵地主、巨贾大户的利益,但他的治国思想,对中原王朝的皇帝来说,绝对是再合理、优秀不过的致命诱惑!
见赵北望沉吟不语,张廷玉以为对方默认了自己的谏言,遂将自己今日最大的盘算合盘托出:“陛下,大晋要强盛,民间财富国库财赋是关键。
“但是现如今,很多城池开始兴起‘躺平’风潮,不少年青人竟然不想好好干活,努力奋斗,为国家创造更多财富了!
“这是思想流毒,必令国家贫弱!臣恳请陛下准许,让臣等扑灭这股风潮,让大晋皇朝的子民,重新焕发生机活力,为国家富强而奋战!”
话说完,张廷玉密切注意赵北望的神色变化。
只要赵北望应承此事,那么今日蒋飞燕对陈青案的处理结果,包括马桥之前散发的纸单,就会变得名正言顺,不可被推翻,不能被质疑!
这场镇压、扑灭“躺平”风潮的行动,就算是成功!
赵北望没给张廷玉答案,而是看向陈询:“宰相有何见解?”
陈询拱手道:“回禀陛下,臣以为,张大人的谏言很合理。”
赵北望又沉默下来。
此时,张廷玉已经很笃定赵北望会给出让他满意的答复,这不会有什么意外。
在来之前,他就说服了陈询。若是没有宰相支持,张廷玉不会也不敢在崇文殿跟赵北望说这些。
在对待“躺平”风波上,世家与寒门都是上层既得利益者,有一样的立场。
他张廷玉如今是寒门官员的顶梁柱,而陈询则是世家代言人,寒门与世家都认同、支持的事,就已然是定论,哪怕是皇帝,也不能给出相反意见。
皇帝治理四方统治皇朝,不可能离开世家与寒门,赵氏的力量也不可能比得上世家与寒门的联合,赵氏的意志远不能撼动世家寒门的联合意志。
而在张廷玉看来,很明显的一件事是,这皇朝中除了世家与寒门,就再无别的强大力量存在,赵北望没有第三个依仗可以用来抗衡世家与寒门。
赵氏之前是统率过反抗军,打过为民做主的旗号,但那是为了赢取天下民心,方便夺取宋氏江山。
现在赵氏成了皇族,最重要的就是维护自身统治。
开朝帝王通过造反夺取江山,但在自己即位之后,是一定要推行忠义道德,不准其他人造反,甚至不准其他人有反抗念头的。
所以,大晋已经没有反抗军。
今时今日,在大晋,寒门与世家的统一意见,就是皇朝的意见。
赵北望纵然是想反对,都无从反对,没有力量反对!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张廷玉跟陈询的想法,就是大晋皇朝的想法,必被得到贯彻执行!这,就是影响力,就是真正的权贵,就是顶级权势!
追根揭底,权贵,是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
天子,不过是权贵的代言人罢了,朝廷官府,不过是权贵维护自身利益的工具罢了,两者皆无力也没有可能与权贵为敌!
权贵想做的事,权贵想打压的敌人,权贵想要推行的国策,就是这个国家想做的事,就是这个国家的敌人,就是这个国家的大计!
——这,便是国家主人的含义!
马桥之所以在蒋飞燕面前,都没有任何恭敬之色,更是把京兆府少尹当狗养,正是因为他的财力与势力格外雄厚,是真正的顶级权贵,有资格这么做。
大齐皇朝不会灭了马桥——纵然可以灭了马桥这个人,也灭不掉他身后的庞大势力,随后就会有张桥李桥出现。
张廷玉看着赵北望,等待对方开口说话。
此时此刻,京兆府已经在审陈青的案子,他敢这个时候才来跟赵北望提出,要对方同意扑灭躺平风潮,而不是在得到赵北望的答复后,才让蒋飞燕酌情决定如何审理陈青案,就是因为张廷玉跟马桥早先都知道,赵北望的答案会是什么。
赵北望没有理由反对他们。
说到底,他们本就是一体。
终于,赵北望从沉思中抬起头。
他看了看张廷玉,又看了看陈询,脸色逐步变红,眼中怒气渐渐展露,气势节节攀升,仿佛整个人正在向猛虎蛟龙转化。
这让张廷玉与陈询都是一阵错愕诧异。
赵北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