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
若说含章殿里百花齐放是类比,显阳殿的百啭千声就是写实。
真的是太多鸟了,这么多的鸟笼和鸟,竟把偌大的显阳殿正殿显得拥挤又局促。
骆乔乍然进来,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进了鸟语林。
满殿的鸟看到有生人进来,一齐——
“叽叽叽叽。”
“啾啾啾啾。”
“嘎嘎嘎嘎。”
好吵。
骆乔看了一圈,没有在主位御案处看到皇帝陛下,是在一堆鸟笼中间找到的。
身着玄色滚明黄常服的皇帝正在给笼子里的鸟添水添食,司徒席荣手里捧着水壶,另一边一位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食盒。
“民女,兖州先锋军幢主昭武校尉骆衡之女,骆乔,拜见陛下,陛下尊体万福。”骆乔奉手朝皇帝拜下。
“平身。”闻燮给一只绣眼添了食水,招手叫来中常侍,拿过他手里的巾帕擦手,叫他继续给鸟喂食喂水,才转身坐到御案后头,打量了骆乔片刻,满意点头,“不错。”
席荣和紫色官服把水壶食盒交给殿中内侍,走到御案下,席荣在左首坐下,紫色官服在右首站着。
“今年多大了?”皇帝问。
“回陛下,民女虚岁八岁。”骆乔答。
“都读了什么书?”
“回陛下,正在读《中庸》。”
“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何解?”
“回陛下,这句话的意思是,人人都说自己很聪明,可是被驱赶陷入罗网陷阱中去却不知道躲避。民女以为,是叫人不要自作聪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是蝉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不到最后一刻,尤未可知。”
“善。”
紫色官服瞅了一眼席荣,席荣则一脸慈爱地看着骆乔,紫色官服也朝骆乔看去,沉吟片刻,道:“陛下当年赞此女‘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臣方知此女真能担此盛赞。陛下还不知吧,方才赵永说此女在含章殿徒手将一座太湖石碎成粉。”
皇帝朝殿中正在伺候鸟雀的一名内侍看去,那内侍就是给骆乔引路的那个,放下食盒回皇帝话道:“正是,骆姑娘神力非常,不到两刻钟就将含章殿的一座太湖石碎了。”
闻燮心中疑惑,叫皇后把人召进宫来,随便说说话就行,怎么就变成了徒手碎大石?
紫色官服笑着赞叹道:“不愧是五岁杀敌过百的小神童。”
“呃……”骆乔迟疑着要不要说。
“怎么,有什么话?”皇帝道:“尽管说。”
骆乔奉手垂头,说:“禀陛下,民女确在三年前杀过侵入村堡的东魏兵,可杀敌的不止民女一人,还有村堡的村老媪娘们,且当时侵入的东魏兵只一队人马,断没有百人之多。民女亲眼看过席使君上奏的捷报,并非京城传言的这样。”
骆乔抬起头,小圆脸上尽是茫然无辜,大大的葡萄眼睁圆,眼神灵动,仿佛在说“不知道是谁传得这么离谱,但肯定不是我们兖州传的”。
“哈哈哈。”闻燮大笑,对紫色官服说:“柳卿,朕的眼光不会错的。”
紫色官服,门下侍中柳光庭朝皇帝奉手:“陛下英明。”
骆乔这会儿是真茫然了,不由得看向席荣。
席荣道:“孩子,兖州送来捷报,你父立了大功,生擒了东魏龙骧将军杜晓之子杜鸿渐,东魏已退兵三十里,朝中正在商议遣何人为使与东魏谈判。”
“真的?”骆乔满脸惊喜,“那可以把豫州要回来吗?”
闻燮笑容微敛。
柳光庭双目微眯看着骆乔。
席荣睨了柳光庭一眼,旋即对骆乔道:“那就要看使臣有没有能力了。”
朝中正在博弈使臣人选,席荣很想知道,一个总角孩童都能心心念念夺回失地,到底有多少人连孩童都不如。
“陛下。”席荣站起身,奉手对闻燮道:“此次大捷,昭武校尉骆衡当记首功,骆校尉在六品上多年,臣以为该动一动了,陛下之意如何?”
闻燮疑惑道:“在六品上多年?”
席荣说:“骆校尉晋六品还是元嘉十二年的事,已经六年了。”
“元嘉十二年呐,”闻燮缓缓颔首,“那的确是不短时间了,朕记得这六年里骆卿大小战功不少,”指了指骆乔,“就这孩子杀敌那年,怎么都没给骆卿动一动?”
“陛下。”柳光庭说道:“骆校尉勇武举朝皆知,更是兖州刺史席豫的左膀右臂,照理说早该升五品才对。”
闻燮沉默片刻,垂着眸,谁都没看,沉吟道:“那这一次就动一动吧。”
“臣以为,以骆校尉之功,可为四品骁骑将军,领兖州先锋军将军职。陛下以为如何?”席荣说道。
“连升二品?朝中从未有如此先例,席司徒,此议恐怕不妥吧!”柳光庭反对道。
席荣笑了笑:“柳侍中怎会以为骆衡配不得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