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雄峻的旗舰。在雪白风帆下的甲板上,该有人顶风而立目视前方。
那里面,一定会有一品楼二当家扈红练。
而被众人簇拥着的那人,二十万大军的主将,该是衣袍猎猎大氅如风,眉宇轩昂睥睨四方,有渊渟岳峙之姿,有吞吐山河之气。
他终会碾碎悍勇轻死的敌军,踏过尸横遍野的战场,站上河北的坚固土地。
苏叶青转头遥望彼方。
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好似什么都看到了——那是破碎的山河重归于一,是倾倒的巨人重新站立,是尸山血海中耸立而起的一座座城池。
那是天下繁华,是太平盛世。
她双眸晶莹,圆圆的脸上浮现出由衷的笑意。
她回应了萧燕的话:“本就不必费事。”
是的,不必费事刑讯。她什么都不会说,她坦然接受死亡。
她的任务虽然没有彻底完成,但也坚持到了这一场决胜战争的到来,算得上是不负厚望。此时此刻,她已然无愧于心,可以无忧无惧的面对任何结果。
这么多年以来,她每日每夜都在咬牙死撑,无数次想过逃离压抑的深渊,但她意志顽强,终究是坚持了下来,她也心思玲珑,始终没有露出任何破绽,她还勇敢无畏,挽救了成千上万将士的生命与河北义军的大业。
她闭上了双眼。
这一刻,冰冷残酷的敌军大营,与温柔如水的故国月亮融合在一起,在她的生命里彻底沉淀下来,构成了她人生的底色与归宿。
人生结束于这种有冷有热的氛围中,她没什么怨言。
出乎苏叶青意料的是,萧燕并没有杀她。
不仅没有杀她,还让修行者放开了她。
非止如此,萧燕甚至带着她飞离大营,在一众高位的护卫下,深入河岸大军的腹背之地——贝州。
苏叶青疑惑不已,不知道萧燕是在打什么算盘。
难道要给她选个合适的墓地?
然而萧燕什么都没跟她说。
一路上,不断有修行者回报,最终在抵达贝州城时,苏叶青终于弄明白了事情缘由:范翊联合汤氏一族,毒杀了萧燕的中门使不说,还将贝州高层官将一网打尽!
换言之,是范翊暴露了!
苏叶青心神巨震。
这几个月来,她一直被萧燕带在身边,严密监视,没有往外传递消息的机会,也被隔绝了与外界的往来,自然不知道黄远岱谋划了什么布置了什么。
所以苏叶青一时不能明白,范翊为何要这样做。
在此战之前,她跟范翊暗中联络过,当然知道对方的情况。相比较而言,对方比她潜伏得更加完美,至少没有被萧燕主动怀疑。
但就是在没有被如何怀疑的情况下,对方主动暴露了!
“公主殿下,耶律玉书跟汤氏等人,在毒杀中门使等人后,血洗了贝州刺史府,而后出了城池逃散无踪,卑职正在追踪!”
木合华向萧燕禀报,脸色难看至极,说这话的时候,他望了苏叶青一眼,目光复杂。
萧燕面沉如水杀气如潮,恼羞成怒之态怎么都掩盖不住:
“竟然是耶律玉书!好一个耶律玉书!给我查清楚,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这些年究竟从中门使那里套到了多少机密,泄露了多少!”
“是!”木合华领命而去。
从萧燕的神色中,苏叶青读到了很多信息。
她已经没了多少细作嫌疑,而耶律玉书,现在替代她成了萧燕的头号怀疑对象!
这实在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她能知道的军事机密中门使也知道,要说中门使主动泄密,莫说萧燕不信,她也不会信——中门使是天元族人。
所以问题只可能出在耶律玉书身上。
耶律玉书中间人的身份,苏叶青也知道,甚至对方跟中门使来往甚密,有私利往来的情况,她跟萧燕都知道一些,水至清则无鱼,后者只是还没处理而已。
每回围剿河北义军,都有耶律玉书的身影。
她或者筹集运送军粮,或者利用自己的商队,把北胡战士在战争中获得财富寄送回草原的家人,又或者早一步将自己的商队从战场附近撤离。
因此,耶律玉书知道很多机密军情。
在跟中门使有相互勾结、利益往来的情况下,甚至中门使知道什么她就知道什么。
而今夜耶律玉书的行动,无疑是坐视了自己的大齐细作的身份——毒杀中门使与贝州官将,扰乱大军腹背,制造后院失火的乱事,呼应郓州大军的正面作战!
苏叶青至此已是完全反应过来,萧燕那句“用不着刑讯了”的意思:对方已经初步确定,自己“身边”的大齐细作就是耶律玉书。
而她那句“本就不必费事”,在萧燕看来,则应该是清者自清的表现,连带她轻松解脱的笑容,也被萧燕认为是嫌疑消弭后的轻松自在!
苏叶青心潮翻涌,不知该作何言。
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