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裴衍回到府上,先去杨氏那里请了安,还被劝说该去山鹃苑那边送上祝福。
裴衍知道闻氏是无辜的,当着母亲的面没有拒绝,想着让秦妧备着礼品送过去。
回到素馨苑时,见一身石榴红裙的秦妧等在廊下,他径自走了过去。
“肚子还难受吗?”
哪想到他会记得这事儿,秦妧轻轻咳了声,用以掩饰尴尬,“好多了,让兄长记挂了。”
一口一个兄长,还真是叫顺溜了,裴衍刚要揶揄两句,却被视野中突然出现的碧绿身影扰了注意力。
暮荷莲步上前,低眉顺目,“世子、小姐,饭菜备好了。”
感受到暮荷的殷勤,秦妧有种说不出的被动,然而是她自己搬起的石头,又能怨谁?
“兄长,可以开膳了。”
在听得这声称呼后,暮荷滴溜溜转动着眼珠,在两人之间来回偷瞄。新婚没多久,小姐就能将世子往外推,很可能说明她心里还有二爷,一时半会接受不了世子。
有了初步的猜测,暮荷上前一步,笑着张罗起来,“奴婢已为世子备好了温水净手。”
裴衍带着秦妧走进堂屋,本打算像往常一样安静用膳,却发觉暮荷在一旁跃跃欲试,意欲布菜。
平时怎么没见她如此勤快?
再反观秦妧,一副放任的模样,也不知在酝酿什么。
裴衍品出些猫腻,却又觉得不至于。没有正室会傻到在怀上子嗣前,就给丈夫身边塞人的,除非心有所属,不图日后富贵。
想到此,清眸一凝,他浅尝了一口暮荷夹到盘中的酸辣笋丝,没有表露出厌烦。
见状,暮荷更为卖力地布菜,但也没忘了照顾秦妧,毕竟自己的荣华与自家小姐息息相关。
她拎得清身份,知道有些东西的得失,仅凭主子的一句话而已。
入夜,裴衍坐在东卧窗边的榻前,一手持书卷,一手剥桂圆,动作娴熟、干净利索。
秦妧则坐在桌前开始选绣线,打算送闻氏一个防受风的刺绣抹额。少时清贫,她靠女红谋过生,绣工还算精湛,来京寻父后也没有丢了这门手艺。
倏然,屋外传来脚步声。
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安静。
“十六卫副统领有事禀奏!”
来者身形健壮,单膝跪在裴衍面前,看样子十分焦急。
十六卫谨护东宫,乃太子近侍,直属太子掌管,但太子年纪尚浅,便由身为太子少傅的裴衍代为执掌。
在太子的师傅中,虽还有太子三师及少师,但皆已年迈,加之裴衍跻身内阁,自然而然在东宫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裴衍屏退其余人,只留秦妧在旁,“讲。”
“禀裴相,定昏时分,太子殿下在暖香阁被三皇子出手给打了!贵体虽无大碍,但情绪不稳,不肯离开暖香阁。”
裴衍捏捏眉,起身走向屏风,“妧儿,替我更衣。”
听出事态的严重性,秦妧不敢耽搁,小跑着跟了上去。
半晌,从屏风后走出的男子,绯色襕袍、玄黑革带,一派威严浩气。
副统领赶忙起身,却听走出门槛的男子道:“妧儿,随我一同前去。”
副统领诧异地扭过头,看向同样诧异的姝丽美人,不懂裴相为何要带上女眷,他们明明是要去处理极其严肃的事。
紧迫之下不容迟疑,秦妧随手拿过一件薄斗篷披在身上,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东宫的马车行驶在夤夜中,快到破晓时,才抵达城外的暖香阁。
暖香阁是皇族静思之地,五岁的太子因宫宴时打盹,被天子送来此地思过,谁会想到,竟遭了皇兄的“毒手”。
毕竟是个五岁的孩子,头一次遇见这种事,不免闹起脾气,说什么也不肯回宫。
“本宫现在回去,只会被大皇兄和二皇兄嘲笑,才不回去丢人现眼!尔等退下,别来烦本宫!”
白胖的小家伙窝在床角,犟得像头牛犊,厉目瞪着一众宫人,“再拉本宫,本宫砍了你们的手!”
“殿下若真能下得去手,臣反倒欣慰了。”
随着一道冷幽的声音传来,裴衍推门走进,视线扫过众人,落在犄角的小家伙身上。
胖胖的太子立马爬下床,赤脚跑向裴衍,告起了状,“少傅,三哥打我!”
紧跟在裴衍身后的秦妧盯着趴在裴衍肩头,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家伙,喟叹不已。
来的路上,她听裴衍讲起皇族的情况,也就并不疑惑,堂堂东宫太子怎会被三皇子打了。
嘉仁帝有四子,太子最小,是已故的张贵嫔所生,前面三位皇兄分别出自皇后、贤妃和德妃。
张贵嫔曾宠冠六宫,却因出身低微,无法晋升妃位,后因一次救驾有功,换取了子嗣的荣华。
张贵嫔因伤离世那日,嘉仁帝痛不欲生,卧床多日,病愈后下了两道圣旨,追封张贵嫔为怀德皇后、封四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