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撑船就是。”
老船工说得不是虚言,客船离开泗水驶入一条小支流,顺着七拐八弯的河道走了二十来里,赵宁才看到一座偏僻的村落。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暗青色的天幕笼罩四野,多以茅草为顶的村舍里,鲜有透出火光的,显得格外静谧寂寥。
走近了便可发现,每座房子前的村民都在趁着最后一点天光,或忙碌的收拾院子里的粮食、鱼干,或坐在屋檐下吃饭,或挑水洗衣。
对乡野百姓而言,灯油太过珍贵,等闲根本用不起,天黑的时候也就是休憩的时候,一日所有活计都得在天黑前做完。
小翠家除了爷孙俩,就只有小翠体弱的娘,因为劳力不足,能种的地有限,乘着早年间小翠父亲还在时积累的一点薄产,他们半买半租了一条客船讨生活。
房屋并不高大,院子倒是颇为宽敞,不过一多半被开辟成了菜畦,赵宁跟着小翠、老船工进门时,小翠的娘早已将饭菜做好。
干饭自然没有,好在粥不算稀,菜倒是有两盘子,一盘是赵宁叫不出名字的蔬菜,绿的黄的紫的,合着蘑菇堆了小半盆,一盘是鱼干,数量也不少。
回到家里小翠明显自在不少,招呼赵宁落座,用缺了个口的陶碗为他盛了满满一碗粥,自己用的则是小碗,粥亦只有半碗,坐在桌边的时候颇为不好意思,大抵是觉得饭菜太过简陋,怕赵宁瞧不上。
乡村之民,最不想被外面的人瞧不起。
“赵公子是我们的恩人,不可怠慢,小翠,去你二伯家借点酒来,就说是我说的,有多少拿多少。”老船工态度坚定,赵宁想要开口都被他阻止。
听说可以拿酒招待赵宁,小翠很是高兴,底气足了不少,好像这样就不显得自家寒酸,放下碗筷麻利起身,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赵宁没有多打量房屋陈设,这不太礼貌,但他进门时的一眼,就将各种情况纳在眼底。屋里只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必要的柜子桌子,连椅子都没几把。
小翠的娘是个典型农家妇人,有老船工在场,她几乎都不说什么话,连吃饭的动作都很轻,小翠刚刚抱着酒回来,她的饭便草草吃完,早早消失在众人视野。
赵宁看得出来,小翠的娘没有吃饱,至少对方平日里不该只有这点饭量——他知道农家人有多能吃。
黄酒上桌,老船工开始劝酒,“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咱们这别的没有,河里的鱼不少,拿来下酒正好,赵公子若是不嫌弃便多喝些,咱们不醉不休。”
酒水的味道并不好,赵宁也算见多识广,前世不是没落魄过,但这么难喝的酒还是第一回 碰到。不过,赵宁喝得并不比老船工慢。
酒菜闲谈中赵宁得知,小翠的父亲在一次出村给小翠的娘抓药时消失,五年过去,至今生死不知,爷孙俩做客船生意,也有要找对方的意思在。
小翠的娘因为没有得到医药的及时救治,落下了病根,不仅脑袋不太好使了,说话也不利索,久而久之便不再说话,虽然身子骨弱,平日里仍旧闷头干活。
一个时辰后,赵宁“醉倒”在桌前。
“扶他上床吧,希望他能一觉睡到天亮,到时候早些送他走,应该什么事都不会有。”老船工喝完最后一碗酒,吩咐静坐在桌前相陪的小翠。
小翠点点头,起身绕到赵宁身后,抽出对方一只胳膊扛在肩上,一手揽住赵宁的腰,轻轻松松就把赵宁扶起,放到了墙边的床上。
又过了半个时辰,小翠的娘已经入睡,爷孙俩还坐在门前,老头子抽着旱烟,少女双手撑着下巴,两人俱都没有言语,不知在等待什么。
见少女不时回头看向赵宁所在的方向,老船工的声音在浓稠的黑暗里、明灭不定的火星中低沉响起:“再多看也用,早些收了心吧,留他在这里只会害了他。”
小翠无声点头,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少时,一道声音在篱笆外响起:“大伯,癞狗他们回来了!”
老船工磕磕烟灰站起身,带着小翠走出院子。
他们的家在村东头,爷孙俩就着月光,踩着无比熟悉的道路,跟前来报信的人到了村西头,进了一座颇为宽敞的村舍。
屋子里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火苗在清冷的夜风里微微摇曳,将聚集在屋子里的众人的面孔衬托得明暗不定,不无扭曲恐怖之意。
老船工刚进院子,蹲在各处的男人们就站了起来,有叫大哥的有叫大伯的。
他带着小翠进屋,径直坐到了桌子的首位,里里外外几十个汉子,除了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都只能站着。
灯火映照着大伙儿黑瘦的身影,有人身材格外高大,有人额头有一道疤,有人肿着半张脸,门牙缺了好几颗,有人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胸口,不时龇牙咧嘴。
这些汉子,竟然就是白日在泗水河上抢劫客船的河匪!
“大伯,你们怎么把那小子带回来了?这不是引狼入室嘛!”
“听说大伯灌了他不少酒,这是打算待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