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甲士们走远之后,她们的魂魄才会回到身上,身体发软得仿佛要摔倒,而后忙不迭地逃开,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
凡此种种情景,令赵宁心有戚戚。
他可以想象,在此之前,本地百姓受了藩镇军多少苦,也能想象吴军到来之后,他们遭受了怎样的艰难。
——吴军将士被杨延广要求不骚扰地方,但这不是吴军不主动祸害百姓,百姓就会好过的问题,吴军进占沂州、密州是一件大事,必然会有连锁反应。
别的不说,吴军部分军粮就要就地筹集,袁承志都成了吴臣了,本地驻军的将校、官员为了巴结吴军将校,必然大肆盘剥百姓搜集钱财、珍宝、美人。
赵宁更加可以想象,在官府士绅的宣扬中,反抗军比藩镇军、吴军要可怕多少倍。
若非如此,本地百姓不至于对朝廷王师的到来如此恐慌。
这种恐慌惨烈刺骨,但并没有持续多久。
反抗军军纪严明,寻常时候将士们都呆在军营里,等闲不会出营活动,与民秋毫无犯。
那些需要出营办差的甲士,在跟百姓接触时无不和颜悦色,犹如面对兄弟姐妹,连大声说话都极少,就更别说打骂了。
最重要的是,反抗军将士绝不染指百姓财物,买卖东西的时候严格依照市价,绝不会短缺一个铜子,不管做买卖的商铺出于恐惧,害怕事后被报复等原因如何拒绝,银子都会被塞到他们手里。
有时候反抗军将士路过人家的屋子,有鸡鸭扑到他们脚前,他们都不会去碰,碰到猪羊逃出圈四处乱跑的情况,反抗军将士还会帮忙捉拿,而后原封不对地还给主人,连瓜果这样的谢礼都不要。
至于那些经常被军中将校欺负的妙龄女子——无论她们是面目清秀还是温婉可人,反抗军将士都不会多瞧她们一眼,目不斜视得仿佛她们就是路旁的一根木头。
最让百姓们无法理解的是,反抗军将士竟然不逛窑子、不进瓦肆、不上青楼!
城里的窑馆起初还担心有新的大军进占地方后,窑子里的姐妹会遭殃,变成对方发泄的对象,身子经受不住不说还没银子收。
心惊胆战的等了几天,竟然不见一个反抗军甲士,窑子里的老鸨又因为没生意还发愁。
不逛窑子是军纪使然,连路旁的妙龄少女也不看,倒不是反抗军将士个个都是圣人、石头,与之相反,大多数反抗军将士都是血气方刚之辈。
只不过军中有严令,每新到一个地方都得格外收敛言行,万万不可失礼,丢了反抗军跟大晋皇朝的脸,更不可让地方百姓不安,所以他们才即便是碰到美人都不多看一眼。
反抗军的军纪严明很快收获了非同凡响的效果。
面对这样一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军队,费县、沂州百姓渐渐放松下来,对军队不再那么恐惧、敌视,一些人甚至有了好奇的心思。
当反抗军将士再跟他们碰面说话时,他们也能大着胆子跟将士们聊上几句,在发现反抗军将士的确平易近人,不仅不是藩镇军、吴军、地方官府宣扬的妖魔,反而个个都是极守规矩的良善之辈后,双方的交流就变得顺畅自然。
于是乎,本地百姓在万分惊异中,无不对反抗军的军纪军貌大加赞赏,并在跟亲朋好友茶余饭后的闲谈中,大肆褒奖反抗军。
在百姓眼中,一支能做到与民秋毫无犯的军队,就是世间罕有的义军,如果将士还能没有架子,对百姓以礼相待,那便是天兵天将了。
没几日,本地百姓与反抗军之间的隔阂渐渐消除,双方越来越能谈得来,赵宁经常听到彼此交谈时发出的笑声。
这种转变自然不出赵宁预料。
反抗军与一切革新战争之前的军队都不同,这种不同是由内而外方方面面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一接触就能感受得分明。
在赵宁眼中,反抗军既是皇朝作战部曲,也是大晋的宣传队伍,他们每到一个地方,就能让彼处的百姓认识到大晋王师、朝廷的好。
依照惯例,在本地百姓不那么恐惧反抗军,能跟反抗军正常接触后,赵宁让范子清安排一些大战时损失相对较小、不那么劳累的部曲,轮流出动去帮助本地百姓修桥补路、疏通水利灌溉沟渠,修缮在战争期间损坏的百姓房屋等等。
碰到有人欺压良善,反抗军将士便会精神大振的上去主持公道。
这些措施起到的效果早已被证明,旬日之间,费县、沂州的百姓便跟反抗军混熟,双方不说亲如一家、兄弟相称,至少也是军民相得。
在费县、兖州之间的广阔地域上,无论城池市井还是乡村道旁,慢慢的遍地都是相处和睦、相谈甚欢,犹如多年好友的军民。
相处过程中,反抗军将士把宣传先锋的角色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们抓住每一个机会,或是干活休息之时,或是坐在酒楼对饮之际,甚至干脆是创造机会闲聊时,坚持不懈地向百姓讲述河北河东的世道是什么风貌,大晋朝廷是什么国策,那里的百姓过得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