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夫人马上低斥了一声“陈蕊——”,她就收回了手。
她眨眨眼,眼神有些迷蒙地看向江夫人,听见她说:“不要在这种场合让江家丢脸。”
她点点头,又听见自己说:“好的,小姨。”
但是天已经开始微微旋转起来了,她看见天边的云,错觉自己好像轻轻一踮脚,就能攀上那云朵。空气里都是快活的气息了。
主角迟迟不来,除了陈蕊,其他人都能感到空气里流淌着的焦躁的氛围。
方才的管家又来了,他俯身往齐夫人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就见齐夫人面se微变,然后她朝在场的客人们露出歉意的笑:“失礼了,有点事去处理一下。”
紧接着齐夫人转身就离开了场地,背后起了小小的议论声。
服务生又上了新的饮料,是纯澈的r白se,陈蕊喝了几口,也很好喝,甜甜的,但就是不如刚刚那杯令她快乐。
她撇了撇嘴,突然感到膀胱涌上一阵尿意。她看了看江夫人,她正在和同桌的不知道哪家的夫人攀谈。陈蕊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小姨,我有点尿急。”
同桌的夫人因为挨得近,所以听见了她的话,诧异地抬了抬眉。
江夫人闭了闭眼,先是朝那夫人露出个笑,然后抬手招来服务生,冷声道:“麻烦带她去一下洗手间,谢谢。”
陈蕊脚步轻快又绵软,轻飘飘的,如坠云端。
服务生领她重新踏上回廊,走了几步路,就到了洗手间。等她上完厕所出来,门口已经没有服务生的影子了。
日光,云彩,与池里的鱼。
她倚在回廊栏杆上,伸手往前方抓了一把,好像能就那样将在水里蹦哒个不停的鱼抓起来似的。
那鱼是在水里,还是飘在了天上?
她低低地笑了笑,很快活的笑。
她又在那玩了会空中抓鱼的戏码,半个身子都快从栏杆旁掉出去似的,才终于撇撇嘴,玩腻了。
陈蕊晃了晃脑袋,尽量想辨认回去的路线,但她实在是太晕乎了,这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不知道谁的对话声,她便抬脚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三步。
她好不容易快走出拐角了,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隐约听见了nv人呜呜的哭泣声。
她扒着墙角,微眯起眼睛,窥了过去。
只见拐角的尽头是一处八角凉亭,凉亭里坐着一人,穿着白se绣云纹丝绸长褂,他的面容被面前搁置的画板挡住了,而另一人站在他面前,穿着雾粉se旗袍,光看那绰约的背影,就知道是齐夫人。
齐夫人伸手握住他执笔的手掌,牵着往自己的脸上落,她垂着眸,眼泪一滴一滴砸落。
明明她是俯视的视角,却像在仰望一样。
“齐越,今天这么多人,你不能让我就这么丢了脸。”
那被她握住手的人叹息一声,也不急着将手挣脱出来。他的手指沾到她脸上的泪花,蜷了蜷,道:“夫人,请自重……”
见她仍不放手,他密长的睫羽轻扇,复又滑开,露出底下一双烟灰se的剔透眼眸,眼角一滴泪痣,浸了血般的秾yan。
灰与红,极强烈的对b。灰似薄雾浸润的晨寺,让人心如止水,红似夜半昳丽的霓虹,让人贪嗔痴恨。
他像遗落凡间的神佛,只要他在那,便叫人心头百转千回,万般渴望。
齐夫人望着他,眼里含着ai与恨,“如果不是为你,我怎么会嫁给你父亲那种老头子?”
齐越望着她,却像隔了千山万水,“但你明明也可以不嫁给他的,不是吗?”
他微微弯眸,露出个纯善的笑来。“你若是为财,你现在已经有不少了,哪怕不入齐家族谱,也够你花了。你若是为我……”
他将被攥在她手里的手指一根根撤了出来,将那恼人的泪花尽数抹在她的衣领,薄唇一碰,那张慈悲面上便吐出蛇蝎般的话来: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喜欢你这种贱人?”
齐夫人美眸微瞠,被“贱人”那两个字刺得倒退半步。
“你明明、你明明……”
齐越眼里闪着愉悦的笑意,“我明明什么?”
不等她回答,他又缓缓开口,“我明明说过,我从不介意你是陪酒nv出身?我明明说过,只要我父亲si了,就没有人能阻拦你嫁给我?”
他站起身,身量颀长,一下换成他俯视面前的人了。他拿笔杆抵在齐夫人颌下,挑起,看着她那张风尘的面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他眼里是面对愚者而流露出的悲悯,“可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根本不喜欢你。”
他笑眸弯弯,“你真蠢啊……”又喟叹一声,“和我那父亲一样。”
“你真蠢啊……”
齐夫人一瞬像是被掐住了咽喉,她无声地看着齐越几秒,唇哆嗦着,最后才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呜咽。
“齐越,你——”
齐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