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1/2页)

可此情此景,他若闷声退让,简直毫无男儿气概,丢尽他们草原儿郎的脸,遂硬着头皮开口。

“我说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首饰。”策棱舌头打了个结,一本正经道,“太奢靡了!”

“……哥。”恭格喇布坦扶额,被他大哥这出‘急中生智’的找补弄得哭笑不得。错愕间,竟蓦然忆起从前。

早在多年前,漠西准噶尔部噶尔丹攻其不备,突然举兵越过杭爱山,侵入漠北喀尔喀。

他们这一支王族因率领部众驻扎在杭爱山附近的塔米尔水草地,首当其冲遭了难。朝夕之间,牛马嘶鸣,哀鸿遍野,几乎灭族。

霜月红诡,父母族人背靠无数残尸堆积成的‘骷髅塔’,以困兽绝命之斗,硬生生用鲜血淌出一条路,把他们兄弟两与老祖母格楚哈敦一同,送出那人间炼狱场。

寒冬腊月,风霜堆雪,老幼狼狈出逃,噶尔丹兵勇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老祖母带他们仓皇逃归漠北喀尔喀王族本部寻求庇护,竟被拒之门外。

绝望之下,祖孙三人孤注一掷,决定投奔清廷京师。

彼时,漠北喀尔喀仅与清廷有‘九白之贡’的交好情谊,并不依附清廷。

一直在漠西、大清、沙俄三方势力中持中立姿态,双方关系不亲不疏。清廷是否会为庇护他们而得罪强势的噶尔丹,尚未可知。

好在他们赌赢了。

清廷因他们兄弟二人乃‘黄金家族’——成吉思汗十八世孙图蒙肯嫡嗣,血脉尊贵,认为有利可图,为长远计,决意出手庇护。

后瞧着兄弟二人资质尚可,又赐居京师,纳入内廷教养,做了四阿哥的伴读。

他们这种家破人亡,无所依靠的异族人在天下最尊贵森严的皇城里讨活路,冷待白眼不可避免。

人在矮檐下,野性不羁的草原狼举步维艰,摸爬滚打,从绝对的皇权下学会了第一个词——臣服。

毫无根基的兄弟二人一路跌跌撞撞,能走到今日封爵尚主,颇受恩宠的地步。

攸关血脉;攸关能力;更与深谙龙蜷虎伏,谨慎自处的道理脱不了关系。

恭格喇布坦虽然清楚这些年他哥锻炼了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却万万没想到他哥竟能屈能伸到堪称‘扭曲’的地步了!

一个威武稳重的男子对上一个孱弱娇柔的小姑娘,小姑娘只堪堪冒出个脑袋,就把男子压制得吓得如临大敌。

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景,横看竖看都透着诡异滑稽。

恭格喇布坦忍笑,绕开紧绷成石柱子的策棱,不快不慢往山亭左侧廊沿走,以免露出跛状。

去看那颗意外冒出来的漂亮小脑袋。

容淖是循着山亭左侧那座因“瘦皱露透”磨砺不够讲究,欠缺风雅而被废置的假山走过来的。

假山荒废,穿插其间的小径自是杳无人踪,草木林石繁盛遮掩,不留心看根本瞧不出还有条路。

且前院又奏着开宴礼乐,丝竹阵阵,盖过了她走路的声音,所以策棱兄弟两才没注意到她靠近的动静。

恭格喇布坦打眼仔细一瞧,发现假山小径上的容淖为了能探出脑袋与他哥呛声,精致的花盆底鞋下,甚至还踩了几块碎石增高,好笑之余,又觉心惊胆战,生怕容淖一不留神跌下去。

立刻紧张起来,探身柔声询问,“小十格格,你进亭中来说话吧,自己可能上来?”

按容淖目前站的位置,虽紧挨着山亭一侧,但若想进入山亭,还得再向上绕行一截崎岖小径才能抵达入口。

容淖双手扒拉廊沿稳固身形,看出恭格喇布坦有搀扶之意,果断拒绝。自己小心翼翼行过蜿蜒小径,一鼓作气爬上山亭,大大方方落座亭中石凳。

“此处无茶。”恭格喇布坦不动声色望了眼容淖面上绯丽的斜红妆,为她倒了杯清水,温声殷切道,“委屈小十格格了。”

容淖拨弄杯盏,并未入口,眼风轻飘飘扫过面目有七八分相似的兄弟两,最终目光落在犹如闭嘴蚌壳的策棱身上,似笑非笑。

“轻车都尉,你我虽统共没见过几面,但方才观你态度,却对我成见颇深。相请不如偶遇,我送上门任你指摘,你这就说完了?”

“……完了。”

记仇精上来便把矛头直指他,策棱唇角微抽,确实完了。

干巴巴致歉,垂死挣扎,“策棱一时嘴快,无意冒犯公主。”

“无意……你‘无意’冒犯本公主,可不止这一次了。”容淖漫不经心嗤笑出声,语出惊人,“轻车都尉,依你无孔不入的属相,我猜,你我下次谋面的地点,八成该在我内殿的闺房了吧。你喜欢喝什么茶,可要我提前给你备上?”

“……公主慎言。”

“小十格格勿怪,今日我兄弟二人出现在此,皆是事出有因,并非有意窥视,还请容我解释。”

策棱与恭格喇布坦几乎同时开口。

恭格喇布坦担心容淖误会,嗓音难免高些,压过了策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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