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屈指可数的几个佣人来来回回地忙碌,从冰裂纹的花窗看出去,粉色的胭脂扣开得正好。韩默跟在季袭明身后,被一步换一景的设计讶异得说不出话,全程半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生怕错过美景。
季袭明轻车熟路地进了主楼,发现没有人,也不着急,对韩默说道:“热的话可以把外套脱了。”
尽管已经入秋,但气温仍然居高不下,韩默为了礼数,穿了全套西服,加上紧张,确实已经汗流浃背。他脱下外套,整理好衬衣,一抬头就看见穿着棉麻长衫的女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温润如凝脂般的皮肤白得发粉,细软的栗棕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颜色浅淡的瞳孔在看到季袭明的瞬间先是一喜,然而脸上的笑意还没从嘴角漾开,又注意到杵在旁边的韩默,翘起来的嘴角僵在了那个弧度,半晌后,她才轻声问道,“这位是……”
“韩默,我的配偶,”季袭明掌心向上,大方地报出韩默的名字,那只摊开的手转了个向,接着介绍,“岑映雪,郑天择的现任女友。”
女人的欣喜随着季袭明的三言两语烟消云散,她尴尬地收敛了表情,佯装镇静地理理衣服和头发,在脸上彻底挂不住之前,找个借口上楼去了。
偌大的客厅又静寂下来,韩默注视着女人消失的方向,想着女人的年纪应该和自己相仿,正打算问季袭明自己怎么称呼对方更为合适,季袭明已经走到茶几前坐下,娴熟地给自己沏了杯茶,翠绿清澈的茶汤从壶嘴成股倾注而下,稳稳地落进敞口杯里,季袭明想问韩默要不要来一杯,转过头就看见韩默正盯着客厅一隅的屏风出神。
那是座降香黄檀的八扇屏风,用了很传统的髹漆工艺打底胎,镶嵌了精密的螺钿,图案取自于陈之佛的花鸟国画,日升月落光照变化下,屏风会各有其光泽。当然,韩默是不懂这些的,他只是乍一眼看到了客厅里的这个大件,想着这玩意儿应该很贵,暗暗咋舌的同时还在心里估算它的价格。
“衣服给我,”季袭明把搭在韩默臂弯里的外套接过来,随口问道,“你喜欢?”
韩默还没来得及开口,慢腾腾从旋转楼梯走下来的岑映雪已经在楼梯口站定,轻声喊道,“袭明,你爸让你上去找他。”
那件外套被韩默接了回去,他点点头:“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男人依言上了楼,不一会儿楼上就传来关门声,岑映雪转过头,目光聚焦在韩默身上,缓缓朝他走了过去。“这是我买的,”女人给韩默斟了茶,示意对方坐下,“怎么样,很漂亮吧?”
“确实挺好看的,”韩默端起茶杯,面目立刻狰狞起来,滚烫的杯身让他差点把整个杯子都丢出去。幸好大脑及时控制住了条件反射,他狼狈地把杯子放到茶几上,还撒了些茶汤出来,表情也很失控,但还好没有太过失态,“很贵吧?”
“还好,毕竟它值得起那个价钱,”岑映雪笑了,她笑得很淡,看不出笑容的意味,“袭明对你怎么样?”
被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婆婆”关心,让韩默多少有点发窘:“挺好的。”
听上去很糊弄的回答,已经是韩默能给出的最好回答了,季袭明比较忙,早先还能一起吃个早晚饭,最近好像有越来越忙的趋势,常常是吃完早饭出门,到了下午,要么就是等他睡下了,季袭明才被桑吉送回来,要么是直接告诉他今晚不回来了,而且最近连早饭都不吃了。
两个人的交流原本就少,现在更是寥寥,韩默偶尔也会怀疑季袭明是不是在外面金屋藏娇了,但是季袭明但凡有空在家,逮着机会就把他往床上带,丝毫没有在外面吃饱了回家交不出公粮的疲态。刚开始很容易胡思乱想,时间久了,季袭明好像除了早出晚归也没出格的举动,韩默也就想通了,慢慢适应了他们生活的节奏。
“袭明他其实是个很闷的人,”岑映雪优雅地晃动着茶盏,低着头轻笑着说,“我们一起念大学的时候他就这样,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你们是同学?”韩默躲在外套下的手心出了汗,被烫的指腹余痛犹在,碍于场合,也不能甩手喊疼,只能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实际上身心倍感煎熬,已经快要坐不住了,突然听到岑映雪轻描淡写地说出她和季袭明的关系,韩默惊讶地张开嘴,眼睛都瞪大了。
“他没有告诉过你吗?”岑映雪提起拖到地毯上的衣角,眯起眼睛,笑得端庄而妩媚,“我和他的关系。”
除了大学同学、后妈继子的关系,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其他关系呢?岑映雪说得并不隐晦,是个人都能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韩默比季袭明大两岁,马上奔三的年纪了,自诩老成持重,听到女人这么说,还是差点没能绷住,片刻恍惚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茶凉了,我喝口茶吧。”
韩默不接话,岑映雪也没有继续说,她温婉地看着韩默,笑得端庄而妩媚。
严格意义上讲,岑映雪并不是季袭明的大学同学,她是邻校的艺术生,比季袭明还大三届,季袭明刚入学军训,她已经在忙毕业设计了。他们是在酒吧认识的,学姐被毕设折磨得不成|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