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吞吐天下的雄阔之气!
此情此景,宋明面对赵宁,就像是面对深不可测的大海!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唯有包容万物的大海,才能看上去如此平静。
倘若赵氏是大海,那宋氏是什么?
倘若统领二十万兵马,坐镇一方挡住博尔术的赵宁,有吞吐天下的雄阔之气,那被元木真当众击败,只能带着寥寥几个王极境出逃,连汴梁百万军民都顾不了,眼下还不知道在哪儿的宋治,又算什么?
宋明不能不深怀恐惧。
可眼下要是不依靠赵氏,谁又能取而代之,为大齐皇朝稳住国战大局,为宋氏天下挡住战力强横的北胡大军?
想到这,宋明心中的恐惧更深了。
宋明的恐惧,赵宁没去注意。
他也不在乎。
莫说对方只是宋氏的一个亲王,王极境初期的修行者,就算是宋治本人站在这里,赵宁表面上会对他礼敬有加,内心却也不会有多么高看。
宋治这个大齐皇帝,有什么值得他赵宁高看的地方?
不过是一个亡-国之君而已。
前世国战末尾,大齐皇朝被天元皇朝所灭,面对在血火烽烟中怀抱幼女指责自己的宋治,赵宁认为家国蒙难,是因为赵氏这个第一将门世家没有尽到职责。
责任当然不全是赵氏的,但赵氏难辞其咎。
十年国战,一场场战斗下来,总是败多胜少,眼见同袍成片战没族人成群死伤,赵宁有太多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时候,他的自责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宋治问罪的时候,他认了。
但这一世,情形已经完全不同,他看到的,了解到的,经历的东西,已是完全改变。
一个皇朝覆灭了,论罪责之大,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具体的人,那谁当为第一?
赵宁看着已经退到军营,关起门来严防死守,没有任何今日会继续出战势头的北胡大军,眼中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这一世多年来的各种努力,终于是在今天结出了让人满意的阶段性果实。从这一刻开始,大齐摆脱了国战初期只能败退的局面,真正站稳了脚跟。
城中军民的欢呼声他听见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赵氏既然出了这么多力,就该得到应有的声望。
他可不想战争结束后被人卸磨杀驴。
当然,现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国战,这场全面战争里,初期赵氏虽然表现抢眼,但其实也只能做到这么多。
追根揭底,赵氏毕竟只是一个世家,力量总是有限。
有了眼下相对稳定的局面,接下来还是得举国同力才行。
百姓、将士之外,各个世家都得发挥自己该有的作用,履行自己该有的职责。寒门力量,无论防御使军队还是各级文官,也得各尽其职。
要达成这一点,皇帝的作用仍然不可忽视,宋治的存在不可或缺。
赵宁已经给大齐的各种力量,开辟出了一个能够施展拳脚的稳定舞台,往后这几年,就看大齐皇朝能否扭转乾坤。
赵宁对此有不小把握,毕竟前世那么不利的局面,国战都打了十年。他不信大齐的军民就那么不堪,注定无法战胜北胡,也不信大齐就该灭亡。
他更加不信,中原大地就该被异族统治。
大战最难的困局他已经破了,将倾的大厦已被扶正,既倒的狂澜也被挽起。
而今,他是时候该松一大口气了。
无论郓州军民怎么看他,孙康、宋明等人怎么想他,在这一刻,至少赵宁自觉身形笔直有力,气度厚重雄浑,有雄视四方的资格。
他觉得自己好像凭空高大了许多,像个巨人。
不负为赵氏百年一遇的奇才,不负为中原皇朝的一代豪杰,不负为无数先贤圣人的后世子孙!
这种感觉很不错,比最好的酒还醉人。
这是强者的感觉!
“一场中原万人规模的大战,即改变了整个国战大局,这是四两拨千斤的手段。你这一手真是神来之笔,如今结果出来了,才让人意识到有多么惊艳!”
魏无羡啧啧感慨。
赵宁轻轻吐出一口气,笑道:“不过是在关键之处,使上了关键之力而已,说破了也就那么点事,不值得大惊小怪。”
魏无羡竖起大拇指:“你还真是太谦虚!”
“我一向很谦虚,也一直提醒自己必须谦虚。”
“哦?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两个字?”
“因为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
洛阳。
大齐皇帝宋治,如今就在洛阳城内。
从汴梁逃出来后,宋治一时间没想清楚去哪里合适,这关系着国战大局与皇朝命运,不是能随便做出的决定,而且必须以战局形势为基础。
既然要以战局形势为基础,宋治这些天就不能不忧心如醉,因为国战局面实在是太艰难了些,绝望的让人看不到半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