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淮笑着喝了一口茶:“醍醐灌顶。”
顿了顿,他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只是有点儿迟了。”
第五泡茶味道淡了,陆长淮的声音也低了一些:“终于醍醐灌顶了,终于折腾够了。想着我爸妈也退休了,我开个民宿,靠着山,挨着湖,他们喜欢上山就上山,天气不好的时候就在屋里坐着看看风景。可愿望是好的,但我才刚刚开始施行,他俩就没了。”
古原看着他,半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陆长淮那张沙发上坐下,学着他的样子泡了第六泡茶。
第六泡茶时间要更久一些,他静静等着,陆长淮也沉默着。茶汤倒进公道杯,又依次倒进两人面前的杯子,古原边倒边说:“人生没有公道一说,你的茶浓,我的茶淡本就是常态,你说的看开也不过是妥协、是接受。”
他说着把陆长淮面前的杯子送到他手边,再次用自己的杯子跟他碰了一下:“但好在我们尚能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陆长淮借着茶水品了品这几个字,放在他们这段关系里倒是合适。
杯子放下,他又去泡第七泡:“这茶虽好,但最多七泡也就到头了。第二三四泡味道最好,越往后等待的时间越长,味道越淡。跟人生一样,有时精彩有时寡淡。寡淡时不管是妥协接受还是抱团取暖都没错,但其实还能‘品味’。咂摸咂摸生活的苦,权当一种经历。”
他把最后一泡茶倒进古原的杯子里,说:“尝尝。”
古原摇头笑了:“不知道陆老板是这个境界的。”
陆长淮也笑:“完全没达到这个境界,否则咱俩哪会坐在这儿?”
这是实话。顿了顿,他又说:“我人生的精彩期好像已经过了,寡淡期有幸遇到你,还愿意跟我抱团取暖,这已经够了,达不达得到那个境界不重要。”
古原笑着喝下那杯茶。杯子一放,他看着陆长淮说:“我的荣幸。”
作者有话说:
茶具是不是有些小朋友不太了解?建水就是水盂,倒茶渣啊洗茶水的东西。公道杯就是起一个均匀茶汤的作用,因为直接从盖碗里倒的话会出现一杯浓一杯淡的情况。别的应该字面意思都能理解了吧。
另外,陆老板提到的那个做陶瓷罐的工艺师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兴趣,下本不出意外的话会开他和他爱人的故事。大概是人狠话不多陶艺师攻x自认有九条命的混不吝受,大家感兴趣的话回头我放个预收。
这本没有要完结啊还早,就是想到了这么个设定。
等你
后来,陆长淮起身去刷了杯子,又重新找了一种茶出来想给古原尝尝,可再出来时却发现古原已经团在沙发上睡着了。
可能是嫌阳光太亮,他头钻进臂弯里埋着,身体歪在扶手上。眼镜被推到了一边,腿却还放在地上。
这个姿势不会太舒服,看来他是真的困了。陆长淮悄悄走过去帮他把拖鞋摘了、眼镜放好,动作很轻地把他的腿一一放上沙发,又拿了块柔软的薄毯子给他盖上。
做完这些,他垂下目光看着躺在沙发上的人,轻轻一笑,走到旁边沙发坐下了。
半天没看手机,这会儿才发现刚才胡缨发消息过来,问他皮卡后面放了一堆东西是怎么回事?他确实没看到,不过一想也知道是老乡们偷偷放进去的。
所以他回:“收拾收拾给大家分分吧。”
过了一会儿,胡缨拎着两个袋子出现在院门口。还没出声儿,陆长淮先站起来往院儿里走,隔着门朝她比了个“嘘”的手势。
大司马对胡缨避之不及,看见她来不光没叫反而一溜烟钻回它的狗屋去了。
等陆长淮走过去开了门,胡缨才问:“怎么了?谁在呢?”
“古原睡了”,陆长淮轻描淡写地说。又一看她手里的东西:“还给我留了?都什么?”
“猪肉、鸡、蘑菇、蔬菜,什么都有,快接着,沉死了。”
陆长淮接过来说:“放我小厨房就行,还拿过来干什么?”
胡缨挤眉弄眼地一笑:“您现在不是在这儿也做饭吗?我得给您安排点儿吃的啊。”
隔着玻璃门,她正好能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古原,当下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感受。
她看了陆长淮一眼,没看出他心情不好的样子,于是斗胆问了一句:“老陆,你跟古原是怎么个意思?”
陆长淮理解错了她这个并不含蓄的问题,竟然还笑了笑:“这朋友我交了。他再跟你续住你别收钱,隔壁就给他留着了,他想住多久住多久。”
胡缨诧异地一挑眉。这话陆长淮说得坦荡她听着可暧昧。这俩人的关系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了。
在她眼里,陆长淮口中的想住多久住多久跟定了终身没什么区别。可陆长淮看起来却理也直气也壮,好像完全没有那层意思。
那这是玩儿的什么?咱俩从此世界第一好但是咱俩绝对不亲嘴?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在翻墙的震荡中幸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