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上一层白纱,飞雪流霜攒聚捧着夕落,他一路追着那道逐渐浅淡的光,终在一片皓白荒地间寻得了那道属于他心底的光。
严况独身执剑立在雪中。不知他是站了多久,细雪飘落在他身侧覆了足印,程如一刚要唤,却见他倏然长剑出鞘。
寒光迸射,霜雪欲要覆上剑身,他回手间冷锋拂却碎玉,立剑刹那,剑气震动,激起雪浪翻飞。
程如一从未曾见过他出剑不为杀戮只为自娱。天色半明半寐,剑影拨弄余晖,剑气劈霜荡雪,程如一看得入迷,忘了出声唤人,视线只跟随着他掌中剑起剑落。剑气回荡,剑者似乎也发觉了身后的看官,剑花挽做收势走向了他,他递过手去,被人顺势一把拉入怀中。
他将长剑送入他手中,再与人指掌紧扣,提剑又指残阳落日。
他随他旋身迈步,足下印出层叠印记,袖袍随剑意翻卷,汇聚散雪凝风,层层雪纱飘荡缠绕,又散落在肩头发尾。
只握过笔的掌心没有薄茧,不多时便有些握不住那利刃铁器,好在他的掌心宽厚,带着他侧身踏步,挑剑旋腕,收剑归鞘。
仍有剑气震落的碎雪,正星星点点落在他们面颊,凉丝丝惹得程如一缩了缩脖颈。
“好玩吗。”严况的声音轻荡荡从头顶随着雪花飘落下来,程如一仰头望向他,伸手替人拂落发上积雪。
“官人今日怎的这样好兴致,不光出来练剑,还想收我为徒啊?”
程如一歪头贫嘴,只见严况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正要开口,却闻铿然一声——
宝剑坠地,英雄落幕。
严况猝不及防半跪在地,程如一也被带的跌坐在地,他连忙伸手去扶,却发现对方嘴角又渗出了血迹。
“走……我们回去。”
严况摇头。
眼见对方固执的拄剑还要起身,程如一顿时红了眼眶有些崩溃道:“回去!严况你不要胡闹了!回去歇着!”
严况试了试没能撑起身来,他一把握住程如一的手,一字一句缓声道:“我是怕我睡着了……”
“就再醒不过来了。”
“你……”程如一语塞,眼圈泛红止不住泪意。严况抬手轻拭去他面上泪痕,笑着道:“别哭了,会结冰的。”
程如一见他还有心思说笑,瞪着他攥紧了对方衣袖,严况凑近用热气轻呵融化他睫上结霜,轻声道:“如一,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不能死。”严况拄着剑随人缓缓起身道:“陪我走走吧,不能睡。”
程如一只能忍着眼泪点头,扶着人缓步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往来时的方向一步步走着。
“好……我陪你。”
两人便就这么一步一步,绕着浮生客栈附近的小路一圈一圈走着。程如一怕他太困倒下去,就杂乱无章的念叨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破解唐门机关嘛?因为小时候我娘会给我用石头木块儿做一些小机关,解对了她就带我去买糖吃……后来小妹出生,她说等小妹大些了也要教她的……不知道她在哪里,还活着吗……还记得我吗。”
“我想我娘是后悔的。可能她也没办法吧,她原是个侠女,被害的武功尽废,又和家人生出嫌隙误会,有家难回,她只有我爹能托付……嗯,还记得我娘曾经嘱咐过我的,说将来娶妻一定要对她好,我啊是记着的……所以我不想娶杜小姐也不想娶袁姑娘。她们都是好姑娘,可我不喜欢她们,我也没本事,无论谁嫁给我都不会好过,都是平白辜负了一颗真心……”
“对了官人,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根本也不算是什么状元。何彦舟的遗书里说了,我不过就是他从看得过眼的寒门子弟里选中的一个替死鬼,看中了我无依无靠能死心塌地的替他冲锋陷阵,他才向陛下力荐……只可惜我是个天煞孤星,我一入他麾下,反而叫他被韩相公斗败了,哈哈哈你说好不好笑……”
严况闻言眉心却一紧,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早就不在乎那些了。”
程如一踮脚搂住他的脖颈,死死捏住严况的衣领,仿佛试图牢牢抓住他的魂魄一般。
“我只在乎你……我只要你。”
“所以你,一定不准死。”
血路泥犁
等林江月赶到时,他们已绕着客栈不知走了多少圈,一路上都是两人大大小小的足印。
林江月看见两人便兴奋的追了上来,拉着严况的袖子道:“师兄你猜猜,谁来了!”
林江月话音刚落,一声熟悉的“大哥”从路口传了过来,几人应声回头,只见一个熟悉身影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
“大哥大嫂,我总算找到你们了!”
韩凝穿着厚厚棉衣,努着嘴哭得可怜巴巴。几月不见,他看起来饱经风霜十分憔悴,竟是瘦了一大圈,脸上手上还都带着伤疤。
程如一跟严况见状皆是震惊不已,程如一看着也有些心疼,连忙拉着韩凝的手替人擦泪劝道:“衙内怎么来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