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她笑起来真好看真明亮。越看越发觉这少女脸如朝霞,目比秋水,清新灵动,叫人舍不得移目。就像是寒冬腊月里的鲜艳红梅。
“这是月儿。”燕瑶说着轻轻搂着青泷的肩膀,“走吧,看看你的伤口。”
这才叫青泷回过神来,身子瞬间僵硬无比。她虽也曾与人有过肢体接触,但大多数是杀人的时候,或是像昨日衡宁一样蜻蜓点水。
此刻,燕瑶亲切地将她贴在臂弯里,知性姐姐的体香萦绕鼻尖,青泷头一次像个晕乎乎的小可怜,既觉得是雪花一样的冷香,又觉得暖和得不得了。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被燕瑶按在椅子上。
苏妙月却激动新鲜得很,歪着头,声音既娇且嬬,似是江南那边的口音:“你就是糖糖师兄的好运师妹吧?”
不等回答,她又像只百灵鸟一样开口:“我叫苏妙月,应该比你小两三岁,我以后就叫你泷姐姐吧。”
宴时往药柜方向走去给前一个病人抓药,离得远依然露出宠溺的笑容。
这里的机关都是由他一手设计制造的。药柜高阔,足足嵌了一整面墙。但人只要站在右下方的壁板,点触想要的药草名称,纵横的千百个方格就会上下自动移动,不一会儿就将特定的木格送到手边。
青泷被接二连三的热情巨浪袭卷,恍惚中只顾得点头,肩膀上的血无意识地渗出一大片。
苏妙月立即严肃起来,虽然脸上的笑容依然明媚烂漫。她说着“不要怕,我来看看。”
眼神交接,青泷不由自主地望向她微红色的瞳孔,就像注视着两轮飞速旋转的漩涡。
赤色的漩涡漫出一股浪,透过眼睛钻入她的身体,快速与体内血液融为一体,如江流分支无数,流向四肢百骸。
医家有立家四技:望闻问切。
望技与阴阳家·慑目相近,但后者用于摄取他人大脑皮层中的万千情绪;而医家·望技则像血液般游走于身体,观察肢体的伤损情况。
对于晕迷或双目不可视者,医家·闻技通过听音,同样能达到诊断的效果。
医家·问技是通过言语安抚,减轻患者的疼痛不安;医家·切技是治疗之术,对内伤严重将亡者,以元炁注入病人脉搏,维持心脏跳动。眼下的情况显然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苏妙月了解伤势后,收了望技。红色的漩涡不断变小,速度变缓,最终重新凝聚成寻常的瞳孔。
“泷姐姐放心,没有伤到经脉,不过需要将这半边衣裳褪去,为你缝针疗伤。”
她眨巴眨巴眼睛,又娇又俏。内心的诧异半分没有流露出来。
方才那双红色的漩涡“望见”青泷的伤势,不仅肩膀上的剑伤,她身体各处,包括肝脏肺腑似乎都受过深浅不一的伤,甚至有许多是致命的。
这种惊人的受伤情况,苏妙月心想,只有一个可能,泷姐姐以前是一个杀手,还是个非常不要命的杀手。
苏妙月扭过头:“燕姐姐,你帮我拿些糖过来。”
燕瑶拿进来一只四四方方的小铁盒子,又退出帷帐。
她无言伫立半刻,才真正确信,糖糖的小师妹真的没有元炁,与普通凡人无异。
因为苏妙月很少对凡人使用医家之技。她常说,凡人的身体不比修士,无法承受太多元炁,不能因一时之利,而伤身体根本。她可以用医家·万叶将疗愈之炁注入修士的伤处,用医家·问技缓解她们的痛楚。
但对于凡人,依然用药熏、刮骨、缝合等手段,过程中难免会疼痛。又因曾出现患者对酒精过敏的情况,药庄逐渐不再使用酒服麻沸散,而改用这种香甜的饴糖,同样有显著缓释疼痛的效果。
月儿一定是用医家·望技时发现的,糖糖的师妹没有元炁。
帷帐内,青泷依言解开衣衫,露出肩膀和手臂。
尽管已做好准备,但在强烈的视觉冲击下,苏妙月仍是一怔。
女子的身体上,狰狞的新伤与密密麻麻的旧伤痕缠绕在一起,如同盘根错节的树根,又或者,残破的龙鳞。
苏妙月心情复杂,正要取针,突然停顿片刻。她轻指青泷的肩胛骨上,犹豫着说:“泷姐姐,你这里有一块奇怪的图案。”
青泷有一瞬间的紧张。
她在那里贴上过一片药膏掩盖,可能不知何时掉落了。
那是一个青龙图案。
秦曜从不让别人触碰她的身体。直到有一次她的背部被凶兽毒牙划伤,已近昏迷,实在无法自己疗伤。
秦曜呵斥了所有人离开,他将她趴放在床上,小心撕开背上的衣裳,将什么解药,金疮药一股脑地撒在伤口处。
纷纷扬扬的药粉满床飘散。
好呛。
好热。
高烧中,一只冰冷的食指抵上她的肩胛骨,冷意彻髓。
紧接着,青泷听到秦曜低哑的声音。
“果然,”
“母妃说过,青泷家族这里有一块独一无二的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