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问问本尊是袖袖的什么人。”他语气很淡。
轻飘飘的几个字落下来,似有千钧重,空气安静得吓人。
秦掌门脸色惨白。
青年身后的山峰上,还立着一块容涯仙尊亲书的石碑,每个临云宗弟子都恭恭敬敬拜过的那一种。
仙门弟子对容涯仙尊的态度跟供神已经没什么两样了,鲜少有剑修不曾憧憬过目睹仙尊真颜,但当他真正出现了,尤其在这种情况下出现,多少有点让人胆战心惊。
一刻钟前还群情激愤的弟子们现在都杵在人堆里,脑袋空白,傻住了一样,不敢说话。
一开始,青宫出现的时候,还没有人相信蔺绮真得和容涯仙尊有关系。
毕竟仙尊离仙门太远了,活得像个杜撰的传说。
谁能想到仙尊真得会和什么人扯上关系,更何况亲自出现了。
青年眼睫微垂,望着地上三两成群聚在一起的弟子,目光薄而清冷。
“本尊把袖袖养大也很不容易,诸位要发落她,总该给本尊一个交代,”他收回目光,轻轻捏了捏袖袖小猫的后颈,语气温和,眼神却有点冷,说,“本尊给你们一个时辰。”
他握住蔺绮的手,化雾带她进了主殿。
压在弟子心头的压力陡然泻下,窸窸窣窣的私语声接连不断响起。三三两两的人聚集在一起往外走。
开玩笑,现在不走,杵这儿等仙尊发落吗?
主殿外,掌门长老们彼此对视一眼,犹豫半晌,才敢跟着进去。
人群深处,一个穿灰色长袍的弟子对上乌山长老的目光,对他略使了个眼神,而后,默不作声混入人流,埋没在无数个普通弟子中,抬脚想要离开这里。
倏尔,一道蓝光贴地而来,在离开主殿的瞬间,迸裂化作数百条纤细的蓝丝,以主殿大门为中心迅速向外贴地扩散。
主殿里的青年微微抬了抬手指。
——狂风乍起。
蓝丝接近平地边缘的刹那,纯粹的蓝光向上迸出,光束凝结成冰柱,十几根霜蓝冰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带着冰块挤压破碎的清脆响音。
冰柱之间漫着深厚的灵气,这些灵气淡如春烟却冷如霜雪,单单靠近,便足以让人战栗不休,更别说走过去。
青年站在高位,不轻不重道:“都留下。”
他的话十分轻描淡写,却把不少人吓得脸色发白。
容涯仙尊发话,自然没人敢走。
霜蓝光柱不仅挡住了里面的人出来,同样挡住了外面的人进去。
蔺轻梨在年幼时有幸得过望月派太上长老江云酌一个承诺,昨日连夜赶去望月派,就是为了求他救蔺绮。
她好不容易说动江云酌出山,却被挡在主峰山腰下,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她脸色苍白,扯着江云酌的袖摆,哀求:“江长老……”
江云酌眯着眼睛,望了会儿这十几道高可接天的冰柱。
他年少时承恩于仙尊,有幸得过仙尊指点,对容涯的灵气并不陌生,思忖道:“这件事怎么惊动了仙尊?”
“仙尊?”蔺轻梨有点懵,“我不知道。但蔺绮并非故意堕魔,也从没想过挑衅仙门权威,她修行修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自寻死路……”
江云酌挥手打断她,忽而想到什么,道:“她叫什么?”
“她也姓蔺?”江云酌问。
这问题简直莫名其妙,蔺轻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乖乖说:“自然,她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自然姓蔺。”
“我先前听说,仙尊家里的小孩子也姓蔺,这个姓还是卦圣占出来的。她很小的时候我见过她一回,很粘仙尊,一直拿仙尊当姐姐亲近。”
“什么?”蔺轻梨怔住。
江梅引也同他们一道,听着江云酌的话,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前些天秘境里的场面,病弱青年临窗坐着,指尖蘸水,耐心仔细地给蔺绮讲符术变种,讲问星阵,蔺绮喊他喊的正是姐姐。
江梅引说:“蔺大小姐口中的姐姐应当就是容涯仙尊。”
江云酌松了一口气:“那就无需担心了,仙尊很是疼爱他家小孩,一贯当祖宗供着的,断不会让她受委屈。”
蔺轻梨一直是懵的。
“谁?你们说谁?”
“她姐姐是谁?”
“容涯仙尊不是男子吗?”
“仙尊纵容,自然随便她喊。”江云酌并不在意称呼。
他对着霜蓝冰柱拜了一拜,道:“望月派江云酌,求见容涯仙尊。”
主殿内,容涯坐在高座上,手里拿着一卷简牍翻看。
蔺浮玉昨夜就把蔺绮入魔的真相查清了,在一个时辰里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汇总成卷并不难,难的是查清晏权的死因。
哪怕是蔺浮玉,心中其实也相信晏权的死是因为蔺绮堕魔失控。
鲜少有人可以对抗魔骨对心性的腐蚀,蔺绮现在能保持清醒已然十分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