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简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朝李佑城解释:“将军莫怪,阿如出身小户,这样大的场面不常见,遂拘谨些,待我们成亲后,必得多带她出来走动才是。”
不远处台子上的舞姬正在跳《破阵乐》,鼓点激昂,在座宾客也跟着晃动身子。
李佑城放下茶盏,清浅笑了下,似无意带过:“小户嫁入陆府,着实不易。”
陆简祥彬彬有礼,回:“将军不知,我与阿如自小认识,她虽出身商贾,但我爱慕她已久,虽然中途有些波折,但好在,和她走到最后的那个人,是我,足矣。”
他话说到最后,清如大声咳了几下,让他不得不回身照顾自己。
李佑城的表情始终如一,看不出任何波动,一双黑眸浸着笑意。
他们不懂,这双眼睛下,是何种暗流在涌动。
他杀伐果断,手上染了多少血,许清如是知道一二的。
想到这,她着实坐不住,再这么下去,宁愿自己栽下台去。于是扯陆简祥衣角,低眉顺眼:“三郎,我们回去吧。”
哪知,陆简祥却安抚说:“阿如,莫怕,你要适应,一会就好了。”
李佑城起身,他们也跟着站起。
就当陆简祥以为他要送客时,李佑城却径直过来,在清如面前站定,垂眸,对上她游移不定的眼睛。
他摊开手掌——掌心是一枚雕花玉梳篦,被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衬得更加小巧圆润。
他看着她,嗓音低而柔:“是你的吗?”
要说不是是不可能的,陆简祥就在旁边,她今日所有头饰都是陆府送的。
面面相觑,清如脑子里变换着应对方案。
还没等她说出口,李佑城就先行动了,他起手,要为她插上。
清如一下子醒过来,迅雷不及掩耳将他手里的东西夺过,自己随意插在发鬓,动作干净利落。
“多谢将军,拾金不昧。”语调毅然决然,不似刚才唯唯诺诺。
就在陆简祥愣怔之际,有人从附近疾步而来,打破尴尬一幕,那人言笑晏晏,音量极大:“老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李将军莫要怪罪……”
趁着这人高声寒暄,引人视线的间隙,李佑城微低下头,目光温柔,在清如耳际吹风:
“这才是你。”
他太懂了,懂她的洒脱不羁,懂她的疯狂热烈。
可她现在,只是一只乖巧漂亮听话的布偶。
她越是这样,李佑城心里那股血流就越沸腾,浑身难耐,渐渐染上怒意。
居文轸已走至眼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服侍的小太监。
“果然是像,太像了。”他微仰头,打量李佑城。
太子也过来,笑道:“大统领是见过的,那时候小,初具轮廓,线条柔和,若是成年,该也是如此神秀吧!”
他们说的自然是邕王。
居文轸摇头:“依老奴愚见,李将军更加硬阔。”朝太子调侃:“一看便知,是个狠人啊!这剑南西川是出了名的难管之地,却被将军尽数收复,真是神勇至极,感恩佛祖让老奴苟活至今,得以一睹将军风采。”
“确实,孤也有意认他做个义弟。”
他们在客套,陆简祥和许清如显得多余。
只听居文轸转了话锋:“将军美名,可是从战场转到这春日宴了啊!老奴一路走来,娘子们热议的,便是将军英雄救美呀!”
“呦,这英雄救美的当事人也在。”他视线落在清如身上。
陆简祥不明所以:“大统领这是何意?”
“陆员外还不知道吧,刚才可是李将军帮许娘子,从荣义郡主那解了围。”
“阿如,周若水欺负你了?你怎么没告诉我?”陆简祥牵起她,关切问。
清如讷讷:“……是我不好,与人发生口舌,性子急了些,就拉扯起来……”胡乱说一通。
陆简祥朝李佑城拜礼,刚才玉梳篦一事似乎有了合理解释。
可居文轸并不想罢休,嘴角扬起:“听闻许娘子和亲滇国遇险时,是位滇地校尉出手相救,李将军也是从滇地起家,可曾与许娘子有过交集?”
这老狐狸明显是要试探自己,清如深知他不说一句废话,便挺身而出,忙道:“大统领,传言而已,不可信。滇地将士们确实救护有功,可那么多人,短短几日,清如实在不能一一记住名字。”
“娘子急什么?”居文轸撇了一眼,笑笑。
太子圆场:“李将军向来忙于军务,一些杂事不能亲力亲为。”
居文轸点头:“听滇地传言说,李将军还有一未婚娘子,似也叫……阿如?”
清如汗毛乍起,不敢再插话,只低着头,像被驯服的幼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