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下子鸦雀无声。
江浔仍心有不甘道:“可将军如何证明这账本就是明华宗备置的?”
谢映之淡淡道,“账本上有无相亲笔字迹。若对其字迹存疑,可以对比无相以往所书写的为陛下祈福的祷文,以辨真伪。”
容绪闻言顿时倒抽冷气,脱口道,“这就不必了,无相贼子欺上瞒下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诸位就不要再追问。”
再追问下去,是要问桓帝蠢到什么程度,会去重用无相这种妄人疯子吗?
堂上那些官员或者名士,大多乖滑之人,立即就会意了。
堂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沙沙的秋雨声。
容绪手中盘地发热的玉玩已经盘不下去了,指尖刮过雕工精巧的玉质小狐狸的尖嘴巴,感觉有点扎手。
他是看出来了,萧暥早有准备,而且准备地还很充足。
其实不但是容绪杨覆等人,连卫宛此刻都心中震撼。他没想到谢映之居然在暗地里不动声色做了那么多调查。
卫宛凝眉看向谢映之,就见他眸光沉静如渊。
卫宛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图。
其实以江浔这点程度,凭谢映之的辩才,完全可以一番言辞就将他驳得哑口无言。
可他偏不那么做。
他花了那么大心血,找了这么多证据证人,甚至不惜亲下墓穴,追问于亡灵。
因为他不想胜在辩才,否则此后天下人只会说萧将军辩才了得,巧舌如簧。
谢映之是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还事情之真相。
既然如此,那便要一丝不苟之真相。是即便百年之后,都无人会存疑,无人能撼动之真相。
他要替他洗清污名,还他清白。那就是彻彻底底的清白,没有半点污渍,没有片缕尘埃。
他眼中不容泥沙,孤逸高洁,白衣不染,便也绝不会让主公的声誉蒙尘。
卫宛静静看向他那个师弟。看来为了今天,谢映之早就在准备了。只差一个时机罢了。
而大堂上那些挑战他的人,必然是片甲不留。
另一边,容绪眯起眼睛,望了望阁外连天的雨色。才过去了半个时辰,今日的策论还没完。
江浔不会这样败下阵来的。
容绪阅人无数,他看得出这个青年的功业心是如此之强。强到可以让他孤注一掷,迎难而上。
在天下士人面前,好不容易出人头地的机会,江浔绝不会那么容易承认失败。
江浔俊朗的脸绷紧着,只是稍稍迟疑了片刻,他便调整过心绪,随即一整衣袍,站了起来,昂然走到大堂中央,目光近乎执著地看向谢映之。
“萧将军,我还有几个问题想要向你请教。”他眼里又凝起不屈不挠的战意。
谢映之眸色波澜不惊,接下来就是唇枪舌剑,短兵相接了。
他淡然道,“我知无不言。”
封金
江浔立于中堂,辞严意正道:“我请教将军,将军在襄州时,可曾邀玄门匠作大师褚庆子先生出山相助。”
谢映之道:“确有此事,彼时我延请先生研造甲械,以对敌匪寇。”
江浔道:“褚先生应允了吗?”
谢映之道:“先生幽居已久,不便出山。”
他话音刚落,席间就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嗟叹。
谢映之看去,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獐头鼠目的文士抖了抖衣袍道,“所以,萧将军就逼迫褚庆子为你制造武器军械?”
谢映之对此人似有映像。此人名叫唐隶,工于笔墨文章,专事雕虫琢字。
当年谢映之年少成名,唐隶曾跟风写了大量浮丽的辞赋传于坊间,表面盛赞其风仪神秀清雅出尘,实则笔下不时暗藏轻佻狎昵之意,以此暗示谢映之与自己之间交情不菲,以攀附声名。
谢映之当时年少,正在潜心修习医术,听闻后,随手就给他开了一副方子‘专治妄臆,以通心窍’。一度使得唐隶成为士林之笑柄。
谢映之不想搭理此人,随口道,“褚先生为我制造军械,并非出于胁迫。”
唐隶讽道,“将军没有胁迫褚先生,将军只是伙同贼寇捣毁了潜龙山庄。”
然后他怪眼一翻,“我大胆揣测撷芳阁之时将军偶遇谢玄首,用手段骗取谢玄首的某样信物,并想借机拉拢玄门,岂不知谢玄首平生最厌……”
“不要提无关之事。”江浔打断道,
“你!”唐隶压下愤懑,他看出来了,江浔幕后有靠山,不然这初出茅庐的小子也不敢这样锋芒毕露。
看来今日之策论别有玄机,他唐隶想借此揭时弊、斥奸佞以扬名。岂知这深水之中,还有大鱼出没。赤脚的不跟有靠山的争,他遂一甩袖子,暂时偃旗息鼓了。
江浔咄咄逼人的目光看向谢映之,问,“勾结广原岭山匪,将军可承认?”
谢映之淡淡道:“此前已说过,这是招安贼寇的手段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