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两人都没有察觉,隻当是大一新生水平有限,但昨天观看过荆彤比赛的安柠却知道这不是她的真正实力。
她也没多想,等训练完四人在场边休息时,直接问荆彤:
“你接球的时候总会犹豫,是有什么问题吗?”
荆彤心里一震,看向安柠。
年轻的球员此时已经扯下了束发带,汗湿的刘海凌乱的散在饱满的额头上,她的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使得她看上去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稚气,栗色的鹿眼中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只有单纯的疑惑。
被这样澄澈无邪的眼神看着,荆彤竟然感到了一点罪恶,为了自己那点不该有的小心思。
她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
“我担心接不好,会妨碍你发挥,要是再输了,那个人肯定又要嘲笑你……”
安柠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自己都没想这么多,语塞片刻后才安慰道,“呃,你不用有太大压力,我们尽量赢,输了也没关系,我不在乎……”
“你还是在乎点好,”旁边的陈英给两人一人分了瓶饮料,知心大姐似的拍拍荆彤的肩膀,“妹妹,以前的事咱都不提了,专心把这场比赛打好,既然是比赛,赢当然才是最关键的,可别跟这位一样,佛得不像个正经选手,”她指指安柠,“你知道我们教练怎么说她的吗?”她压低嗓子模仿教练的嗓音,“虽然尽力在打了,但也不是很想赢的样子。”
荆彤没忍住笑出了声,安柠轻轻踢了陈英一脚,也跟着笑了。
“几位同学,我能拍个照吗?”正在这时,一个负责比赛后勤的男生拿着相机走了过来,“这边要写个公众号,给飞羽杯做宣传。”
“你拍她俩,”陈英和另一个女生迅速起身,隻留下安柠和荆彤,“这两位一个是上届的冠军,一个是这届的亚军,过几天还要打表演赛呢。”
“啊,那再好不过了,两位笑一下。”男生大喜过望,举起相机就对准了两人。
安柠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扬起了嘴角,男生拍了照之后很满意的道谢离开,四人也都累了,于是就此解散。
当晚,教练把一个公众号转进球队大群,看题目应该就是那个男生说的公众号,安柠顺手转到了朋友圈里,上床睡觉。
深夜,明亮宽敞的画室中央,木颜坐在一片空白的画架前,低头看着几乎填满了垃圾桶的碎纸屑,有点想吐。
还是不行。
女人纤细匀称的手指梳起脸侧的长发,烦躁地揪扯着。
自己是不是再也画不出来了?
“画不出来就去死!”
她看着空白的画纸,想起小时候,母亲拽着她的头髮,把她的头摔在画板上。
头痛与无力感跨过了漫长的时间,再一次降临在她身上。
儿时的梦魇挥之不去,即使曾为它所困的人已经长大成人,盛名加身。
毕竟无论用多少科学与道德粉饰自身,人本质上依然是一种动物。
既然是动物,就有被驯化的可能。
在她最需要爱的时候,剥夺掉其他的一切,隻留下绘画。
人就会慢慢变成一种工具,就像跑轮上忘记疲劳的老鼠一样,跑到死为止。
一个无法正确行使功能,无法获得成就感的工具,会因为无法实现自己仅有的价值而痛不欲生。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长大的孩子都不能理解的情绪,但或许恰恰是母亲最希望的结果。
看来,母亲的驯化很成功。
她抬手,纤细匀称的指尖慢慢摸上画架上的美工刀。
冰凉的刀身刺激着手心,刀头向前推进发出清晰的咔咔声,手臂的皮肤已经感受到刀尖的冷意。
相似的感觉与不堪重负的神经让她的记忆产生了混淆,好像回到老宅里,好像下一秒,安柠就会敲响那扇紧闭的门。
她眼前浮现出一个女孩稚嫩的脸庞。
“木颜,看着我,你看着我。”
严肃的神情与那张孩子气的脸并不相配,却是她唯一的安全感源泉。
“画不出来也没关系,不要再逼自己了。”
“不怕,不怕,我在。”
她想起那把被安柠偷走的刀。
即使是现在,即使忘掉了一切,她依然不希望自己受伤。
自己又怎能如此……自甘堕落?
“砰!”
美工刀在木地板上砸出一个浅浅的坑,木颜双手抱头,眉头紧锁,喃喃道:“不,我不能……”
准确的说,如果没有安柠,母亲对她的驯化会很成功。
心绪慢慢稳定下来,她突然很想见安柠一面。
看了看墙上指向三点的钟,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在点开安柠的对话框前,注意到下方的发现图标上有个红点。
她屏蔽了除安柠外所有人的朋友圈。
木颜点开朋友圈,果然见顶着柠檬头像的安柠转了篇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