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颜离开晚会之后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坐上了回云城的飞机,但即使如此在到达医院的时候也已经是深夜了。
她以为安柠已经睡着,轻手轻脚地进了一片漆黑的病房。
却被突然大亮的顶灯扎的睁不开眼。
女孩安静的坐在床上,栗色的半长发茸茸地披在肩上,鹿一般的眼眸深深的望着她,像是一个等待了很久的猎人。
“回来了,吃饭了吗?”
可她的声音依旧恬淡而温暖,像是抚过脸颊的春风。
木颜莫名有些心虚,点完头才注意到旁边的陪护床是空的。
安柠就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什么似的,提前解答了她的困惑,“我让妈回去睡了,爸的旧伤这两天有点反覆,家里离不开人。”
“嗯。”木颜应了一声,这个解释很合理,但她心里的忐忑却还是压不下去。
她居然会因为跟现在的安柠共处一室感到危险。
安柠知道那件事了吗?
她本能的否定自己的想法。
如果安柠失去了跟自己有关的记忆,那她应该不可能这么快就想到两件事间的关联。
而坐在床上的女孩就像没有注意到她的纠结,笑得风轻云淡,“早点休息吧。”
木颜只能洗漱完,过去陪安柠躺下。
灯啪嗒一声熄灭,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木颜还没享受几秒黑暗带来的安全感,身体就被身边的女孩整个抱住。
安柠身上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连消毒水味都压不下去。
女孩应该在被子里坐了很久,修长的身躯像一张发烫的巨网将她紧紧裹住,动弹不得。
“安柠……”木颜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像是被春雨摧打的竹叶般虚浮无力。
她没想到只是一个拥抱,就让那具被夏夜晚风吹拂的微凉的身躯从里到外发起烫来。
大概是因为安柠近在咫尺的呼吸太过炙热撩人吧。
可女孩下一句话,就让她如坠冰窟。
“爸都告诉我了。”
疼吗?
“爸都告诉我了。”
这句话安柠说得很轻, 耳边拂过的气流依旧轻缓温热,就像情人间再正常不过的一句爱语。
但木颜却感觉凉意顺着耳朵一路向内深入骨髓,最后好像连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一片黑暗中,她看不见安柠的脸, 所以不知道女孩是以怎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的。
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她知道了, 完了。
照理说她做得是好事, 就算瞒着安柠也是为了女孩不为她担心。
她不该感到心虚。
可这件事是她跟安柠决裂的起缘, 之后的种种,她自己至今都无法释怀。
更遑论安柠。
“宁宁……”心慌意乱之下, 她下意识叫了安柠的小名。
从前只要她这么叫了, 不管女孩是不是正在生气, 都会笑着扑进她怀里。
但时移势易,从前她可以抱着坐在腿上的女孩现在正像被子一样裹着她。
温暖柔软却又坚不可摧, 叫她无处可逃。
这句话的含义也并不如从前那般单纯。
无论木颜心里如何不愿意承认, 连她自己都听出了那句短短的呼唤中示好安抚的意味。
但安柠并不领情。
准确的说,她的行动一点也没有停滞。
出于补偿原理,眼睛不能视物的情况下, 人的其他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所以木颜清楚地感觉到女孩稍显粗糙的手掌缓缓划过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 轻微的麻痒感像微弱的电流一样顺着皮肤一路向上, 刺激着本就因为惊惶而不甚清醒的大脑,揪扯着早已躁动不安的心臟。
她要做什么?!
木颜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女孩贴着医用胶布的手。
虽然留置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掉了, 但输液带来的淤青酸胀却不是一时半会能消去的。
现在不能……
木颜用力咬了一下舌头, 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不少。
手攥住女孩坚实的手臂,覆盖其上的肌肉柔韧有力,就像抓住了一隻凶兽的前爪。
顾不上心中的不安, 木颜匆忙开口。
“你的手, 不行。”女人声音细软, 带着细微的断续喘息。
“呵……”可身后环抱着她的女孩只是轻轻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言论。
“几个针眼而已,难道会比你那时受的伤重吗?”
她的语气亲昵温柔,说出的话却像根针一样准确刺进了木颜因为愧疚而虚弱的心防之中。
隐瞒者总是心有戚戚,尤其是在面对曾对自己一片赤诚之人时。
木颜哑口无言,攥着女孩的手也不自觉地放松些许。
安柠不再说话,继续完成自己原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