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明窈是被司羡元领着去的乌螣堂。
夜色已经黑了,但树梢上的红灯笼还没拆,去主院的路上有朦胧的灯光隐隐绰绰,地上黑白石子小径看不分明。
像是泾渭分明的交界线,让前方的人如暗影里的罗刹使,行走于朝廷与黑夜,却不见天光。
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落在小路上,她个头矮,影子在他旁边像是个萌萌的小不点儿。
明窈偷偷看一眼司羡元,他没注意,她提了下裙摆伸出脚,在他影子上用力踩了踩。
司羡元感受到后面的人慢了,回头微微挑眉:“你在做甚?”
明窈提着裙摆仰头看他,双眸无辜,小白兔似的。
司羡元视线在后方转了转,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明要加快脚步跟上。
她跟着司羡元走过一片紫竹林,看到前面低调奢丽的院子,就知道乌螣堂到了。
明窈第一次仔细打量主屋。
出乎意料的是,这是一间相当简练的主屋。
与她想象的不一样,乌螣堂主屋里并没有太过华丽的装饰。里侧间是卧房,另一边是小净室,门皆是微微掩着,中间很宽敞的地方就是主屋正堂。
正堂四四方方,最前方是三座而环的金丝楠木椅,中间是个梨花木雕刻云纹的八仙桌。正堂四角有方柜而立,刻着暗金纹,上面各自卧着四只玉石瑞兽。
而正堂正对面的墙壁上挂了一副行云流水的字幅,字迹大气磅礴,凌厉欲飞,但明窈目前识字不多,只识得一个“大”字。
她是个好学的孩子,指着字幅问了出来:“大人,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司羡元道:“大道施行。”
明窈:“是陛下给你提的字吗?”
司羡元看了眼字幅,淡淡道:“本官自己写的。”
“哦。”明窈后知后觉,又震惊地哇了声:“那你几岁就能写得这么好呀?”
司羡元未答,似是想起了什么往事,顿了顿才道:“十一岁。”
“十、十一岁……”明窈有点算不清楚了,“那年幺幺几岁了呀?”
司羡元替她算好了,道:“你才两岁。”
“那你年长幺幺八岁、九岁?”明窈慢半拍似的,“大人今年十七岁了呀?”
他、他大了她好多哦!
“嗯。”
司羡元不想在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过多纠缠,去净室拿了个干燥的巾帕,坐在一个紫藤竹贵妃坐榻上道,冲她勾了勾手指道:“过来,赶紧擦头发。”
明窈听话地走过去,站定。
司羡元指着面前的小圆木凳:“坐下。”
“哦。”明窈遂坐下。
司羡元刚把巾帕盖在她脑袋上,动作一顿,低眸看着她绣着小花瓣的袄裙道:“你能不能坐好。”
明窈低头看了看。她是很放松的姿势,裙子也盖到了脚踝,但既然他说了,她只好挺直背脊,并拢双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收回露出的小绣鞋鞋尖。
这样看起来就乖巧了许多。
司羡元握起她的一把墨发。明窈的头发很长,细细软软的,发量不少,不太容易擦干。虽说明窈头发湿哒哒的就出来了,但她发根是擦干了的,只有中间和发梢还有些潮漉。
他有些满意,看来她或许能避免掉这次的发烧。
司羡元用巾帕把她一头黑缎似的长发裹起来。他擦头发动作不算熟练,很没耐心,像应付差事似的,越擦越是不耐。
他有点烦了,随便给她揉起来:“你头发怎么这般多。”
“不知道呀,天生的吧。”
明窈不用自己擦,乐得偷懒,虽然司羡元很粗鲁,把她头发拽的很不舒服,但她还是很满意,在暖融融的屋子里感到些许惬意。
明窈被他擦得脑袋直晃,迷糊道:“为什么你的屋子这么暖和。”
“地龙。”司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还是潮潮的,他顿时不想擦了,丢掉巾帕,手掌靠近她的发侧,手指微微动了动。
不消片刻,明窈就发现头发也暖洋洋的。
她微微有些惊喜:“你怎么做的?”
“内力。”司羡元言简意赅,面色比先前微微苍白了点,厌怠道:“从明晚开始让沈大夫帮你准备药浴的药材。还有你的手指,抹点冻疮膏。”
明窈听出来他在赶人了。
她其实想再多待一会,这里比偏房暖和很多,她感觉很舒服,浑身都懒洋洋的。
但司羡元面色不善的模样,明窈应了声好,识趣地起身。
司羡元招来一个仆从送明窈回去。末了又不放心,嘱咐道:
“锦被不够盖就找蒲叔要,冻疮膏要按时擦,姑娘家留个红印在手上不好看。以后别再被我发现你冻着了。”
说完他甚至有一瞬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愈是心烦,挥挥手赶人:“本官要休息了。”
“好。”明窈眸子乖巧道,“幺幺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