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总是有一种比动物还要敏感的直觉,卜幼莹一听到这番话,心里便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她张了张唇:“未央她是不是死了?”
萧祁颂一愣,斯须,沉重地点了下头。
卜幼莹倏地捂住自己胸口,吐出一口浑浊的气体,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样喘不过气来。
“阿莹,你还好吗?”他立即上前将她搂住。
她吞咽一口,点了点头:“没事,我没事。她的遗体呢?你可有处理?”
“我给她准备一口棺材,之后去查过她的身世,她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因此遗体一直被放置在棺材里。冬季天冷,可以放置两日,不过后日必须得下葬了,你要去看看她么?”
卜幼莹点点头,手牢牢抓着他的手臂,以支撑自己脱力的身体。
“晚点再去吧。”萧祁颂将她扶至桌前坐下,蹲在她面前仰视道:“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好,我怕你到时一哭会更严重,还有”
话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来。
这一停顿,让她心里那股堵塞感越发加重了些,于是追问道:“还有什么?还发生了什么?”
“你别着急。”他起身坐在她对面,继续说:“昨日你坠下城楼时,是萧祁墨将你护在胸膛前,你记得吗?”
脑子嗡的一声,她很快便意识到这场对话的重点是谁了。
于是怔怔地点了点头:“记得,我身后是祁墨,祁墨身后是未央。”
所以未央才会严重到当场死亡。
那这么一说,是不是意味着祁墨的情况也很严重?
卜幼莹当即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急切:“他是不是也状况不好?”
萧祁颂抿了抿唇,沉默须臾,嗯了声:“他今后也许站不起来了。”
卜幼莹走进太子卧房时, 站定在门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这才勉强抬起腿,往榻上沉睡着的人走去。
半柱香前, 祁颂与她说萧祁墨可能再也站不起来时, 她像被瞬间抽走浑身的力气, 差点当场晕过去。
方醒来便一连听见两个噩耗, 任谁也承受不住这样大的打击。可卜幼莹却硬生生撑着,一刻未缓地让祁颂带她来了太子寝殿。
未免她出事, 萧祁颂始终等在门外, 既不去打扰她, 也不打算离开。
屋里的卜幼莹正坐在床沿,望着昏迷不醒的萧祁墨,心底一股内疚情不自禁蔓延开来。
方才来时的路上,祁颂同她说过御医的原话, 说是能不能站起来还得看后续的治疗情况, 一切都还只是未知数。
她没想到这次事件会他造成如此严重的伤害, 还以为他同自己一样, 不过是脑袋受到些冲击, 昏睡些时辰罢了, 谁曾想……
一滴眼泪落在他的手背上, 她抬手拂去,双手紧紧握住他的,哽咽道:“祁墨,你一定要没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都应该迎来新的生活。”
可惜他无法给予她回应,被她握住的五指也一动不动。
她并不知道, 此时萧祁墨正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阿莹已经是他的妻子,他们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像寻常夫妻那般平淡且恩爱。
他每日早晨都会给她梳发描眉,夜里又为她宽衣解带。在她哭泣时将她搂进怀中,在她欢笑时与她一同分享喜悦。他并不知道这只是个梦,他只知道自己十分幸福。
直到有一日,天气骤变,黑压压的乌云积攒在上空。
他转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站在城墙上。
“萧祁墨,我恨你。”面前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还未反应过来,便见站在垛口上的阿莹直直倒了下去,不带一丝犹豫。
“阿莹——”他甚至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袍,人刚靠近垛口,便看见他的阿莹已然坠地。
一切都发生的那样快,快到他来不及挽回任何事,目眦欲裂的眸子里,只看得见大片鲜红的血液,从卜幼莹的身下向周围蔓延。
那些血是他从未见过的红,红得仿佛要刺伤人的眼眸,它们宛若藤蔓,缓慢却又诡异的像四周伸展自己的身体。
于是他便看见血液越来越多,覆盖的区域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变成一片血海。
而穿着素白裙裳的卜幼莹,则了无生气地躺在那片血海之中,随着波浪漂流沉浮。
萧祁墨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眼睁睁看着海面逐渐升高,直至将他淹没。他在红色的血液里胡乱扑腾,喘不过气,胸腔里的氧气也在一点一点溜走。
他感觉到,死亡即将找到自己。
就在此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他的五指。他费力掀起眼皮,看见卜幼莹好端端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冲他笑了一笑。
紧接着,他发现自己可以呼吸了,周围红色的血液也在逐渐退去。
一转眼,他站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阿莹?”他唤了声。
可周围空无一人,方才牵着他的卜幼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