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家书房,出现了兵马司的张识。
张识是兵马司一把手,这次过来,主要呈报谢易案的进展。
兵马司手眼通天,一连搜查了这么多天,连个人影都没摸着,张识禀报时一脸的憋屈。
“谢家如今还剩什么人?”两扇窗口敞开着,书房内明亮通风,姬绗闲闲地插着细颈瓶子里刚裁下来的花枝,花瓣间还带着露珠,沾到衣上一股香味,瞧着不像官场上的上位者,倒像一个闲散的富贵公子。
“谢家隐世三年前举家迁都秦州,就剩一个老奴看家。”张识忽然想起,“当年谢易犯下罪孽,被囚祠堂,死路一条,是这老奴偷偷放开后门,谢易从家中逃脱,之后又不知得了谁的帮忙,消失在京城,几年没个动静,如今他走投无路,再去寻老奴求助,也不是没有可能。”
谢家当年势头之猛,连如今的姬家也难以匹敌,谢易还是嫡出的世子,杀人放火,草菅人命,都可以用手里的权势摆平,偏偏他杀的是亲如手足的长兄,烧毁的是谢氏一脉延绵百年的宗族祠堂。
这一把火,也烧尽了谢家的运势,三年前谢家举族迁往秦州隐居,如今提起谢家,只记得谢世子纵火一案,那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景象无人惦记了。
谢易出逃已有多日,一个在逃之人,脖插枷锁,脚带镣铐,能在兵谢森严的京城潜藏至今,不是有大能耐,就是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
张识道:“全城都搜不到他踪迹,说不定,这厮来了一招灯下黑,就藏在自家老宅,瞒过了我们所有人。”
姬绗道:“谢易杀兄纵火的那天,就不会再回谢家。”
“就算他是恶鬼蛇神,总有个容身之处,现在最后一点线索也断了,还是没这厮踪迹,”张识凝眉一凛,“莫非被裴俭藏匿了,故意和咱们作对。”
他口中的裴俭是当朝有名的酷吏,执法严酷,宗室世家敬畏如虎,称为苍鹰。
裴俭起初不过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官吏,寒门出身,在官场上深受世家子弟排挤打压,有一年长公主的家奴杀了一个寒门小官,无人敢接受此案,生怕得罪长公主,裴俭接手此案,当街拦住长公主的马车,将凶手绳之以法。长公主闹到宫里,皇帝让裴俭道个歉,裴俭解下一身官袍,宁死不从。
经此一事,裴俭反而入了皇帝的眼,开始受到重用,没几年破格提拔大理寺卿,主管刑狱案件,处置了不少犯法的世家子弟,也自然触动了一批人的利益,他的名声不受宗室世家所喜,也常被士人口诛笔伐,声名狼藉,但因其执法公正,颇有些威望。
张识在裴敛手里吃过瘪,一提他开口就骂,“我老早看这厮表面装正经,实际揣着一肚子坏水,人就算不是他窝藏的,也和他有勾连。”
姬绗问道:“照你所说,谢易能从兵马司逃走也和裴俭有牵连,偌大一个兵马司,守卫森严,如铁桶一般,让一个重犯跑了,到底是怪裴俭手太长,还是祸起萧墙,兵马司早出了奸细?”
他话中意有所指,张识岂能不察,冷汗涔涔,知趣请罪,“中郎再宽限三日,属下一定揪出里头吃里扒外的奸细。”
张识离去后,姬绗略一思忖,吩咐心腹赤羽,“派人盯着桂花巷。”
裴俭住在桂花巷,日子仍过得如年少时清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清贫,至今住在巷中的一间老宅,据说是被族人赶出门后,就在这住了下来。
赤羽问:“主子疑心此案与裴俭有关?”
“裴俭虽与我不对付,也与谢易有旧怨,却不会公报私仇。”姬绗微微叹息,“但他是太子的眼中钉,借着此事,不妨好好挫他锐气。”
赤羽一凛,“是。”
姬绗目光一转,落在窗外不远处,瞧见一幕有趣的,唇边噙了一点笑。
赤羽随他的目光望去,书房外便是小花园,花团锦簇,天光和煦,小柔仪在奶娘的呵护下,跑跑跌跌,踢着蹴鞠不亦乐乎,玩累了索性趴在花丛里,捉蝴蝶抓花瓣,肉嘟嘟的小胳膊一伸,正巧抓住一片粉青色裙角。
“姑姑,”柔仪小奶声张嘴就喊,“姑姑,姑姑。”
抓住的正是刚下学的玉珠。
玉珠像往常一样经过这条花径,裙角忽然被攥住,低头一瞧,柔仪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巴巴地望着,心都快化了,不由蹲下身,拿帕子仔细擦她脸上的汗珠,“玩的累不累,要不要姑姑抱你去喝口水,吃你最爱吃的云片糕。”
柔仪乖乖点头。
玉珠伸出双臂,将柔仪抱起来,到凉亭里坐着。
刚坐下,丫环立马递来热水、糕点,还在一旁扇风,生怕委屈了她怀里的小金疙瘩,柔仪年纪虽小,却不娇气,玉珠要喂她吃,柔仪说,“不要姑姑喂,爹爹说,要自己吃。”
玉珠忍俊不禁,“爹爹还说什么了?”
柔仪认真想了一会,一板一眼回答道,“爹爹还说,阿娘好看。”
她口中的阿娘便是久病不愈的小崔氏,姬绗成亲时,玉珠见过这位大嫂嫂,是个极标致的美人,可惜后来缠上重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