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孩子,我都——”
“那时候,我拜托您以后对他好一点,您为什么没有做到?”
黎棠鼻子发酸,为自己那句没有下落的“遗言” 为自己先前一厢情愿地以为蒋楼过得很好。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连他受过多少非人的苦难,都全然不知?
蒋楼回到病房的时候,黎棠已经放下手机。
看一眼时间,差不多该吃药了,他再给杯子添了点热水。
黎棠从蒋楼手里接过药时,发现那药片已经被掰开成两半。思绪猝不及防地飘回那年运动会之后,他发烧了,话都说不清楚,哭丧着脸说药太大了吃不下,蒋楼面无表情,似是嫌麻烦,却还是耐着性子,用湿巾擦了手,把药掰成两半。
还有许多次为他处理伤口,甚至是在两人刚冷战过,或者闹过“分手”之后,动作都那么轻,那么温柔。
行动比言语多,他向来如此。
吃过药,蒋楼问饿不饿,黎棠说有点,蒋楼转身,从超市购物袋里拿出一包零食:“外面小吃摊都收摊了,先凑合垫一垫。”
黎棠低头看着包装袋上的“猫耳朵”三个字,有种不确定今夕何年的恍惚。
难怪会觉得他像哥哥。
黎棠胃口不佳,只是觉得必须吃点东西来维持生命,所以只吃几片就饱了。
再度躺下之前,黎棠想了想,问:“你困吗?”
蒋楼说:“有点。”
黎棠怀疑他在学自己,但没有证据,只好说:“那你要回去睡一会儿吗?”
蒋楼说:“不回去。”
黎棠点点头,意思是你自便。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蒋楼更独立,更有主见,他从不受制于任何人,只会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于是黎棠看着蒋楼,把床头的折叠床搬到病床旁,展开,然后和衣而卧。
姑且能理解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睡一张床,因为这病床实在太窄,黎棠一个人躺着都不敢翻身。
可这是一间双人病房,旁边还有一张空着的病床。
黎棠侧过脸,眨了眨眼睛。
和他并肩的蒋楼,便也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睫毛浓似羽翼,瞳孔深得像海,让黎棠想起梦里的蝴蝶,还有哭泣的少年。
稍一出神,就让蒋楼占了先机。
“睡吧。”
说着,蒋楼把左耳的助听器摘下,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和黎棠的眼镜挨在一起。
这下,黎棠更睡不着了。
哪怕刚才吃下的药里含有镇定成分,和大部分安眠药的功效相差无几。
他猜身旁的人也没睡着,于是发出一声干咳。身边的人果然醒着,手伸过来轻碰他的手背,探查他身体的温度。
“你应该知道了吧?”这时候,黎棠开口道,“我不是你的弟弟。”
这个问题或许不合时宜,但黎棠思来想去,好像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恰当时机。
他猜测这么多年过去,张昭月应该向蒋楼提起过。如果不幸没有,那就由他在今天挑明。
黎棠接着说:“所以不用对我愧疚,更不用对我抱有未尽的责任心。”
他开始体会到蒋楼当时纠结的心情,恨也好,不舍也罢,谁会毫无心理负担地那样对自己的亲弟弟?
可是蒋楼说:“我宁愿你是我的弟弟。”
都说人的思想观念会随着年龄更迭而变化,比如说十岁的时候贪玩,做梦都想不用努力就能考到一百分,二十岁的时候荷尔蒙萌动,追求一份理想中的浪漫爱情,三十岁则性情趋于成熟,想要一份能够维持生计的工作,和每天回家时窗户里亮起的一盏灯火。
蒋楼不同,十九岁之前他只想活着,想走出这片黑暗荒芜的废墟,经常思考的是下学期的学费从何而来,以及没钱吃饭该怎么办。
十九岁到二十岁之间,他短暂地离开糟糕的现实世界,在无数次向他展开的笑颜里,为他而流的眼泪中,尝到了被爱的滋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不是他的弟弟,希望他们之间不要隔着那么多无法逾越的崇山峻岭。
后来他的期待实现了,海市蜃楼却一夜之间坍塌,原来是梦幻泡影。
二十岁之后一直到现在,他回到那片废墟,也再次印证了真理——这世上没有永恒的东西,一切都会失去。
世界过早地让他学会适应失去,却没有教过他,该怎样面对失而复得的人。
只好像现在这样,小心试探,一点一点地靠近。
连听到他昏厥时的胡言乱语,听见他说:“这里是地狱,你不该在这里。”
还有,“让我偿命……这样我才不欠你。”
都没有反驳的余地。
所以——
“我宁愿,你是我的亲弟弟。”蒋楼侧过脸看着黎棠,在昏暗光线下描绘他的脸庞,“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不想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