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拽挣扎,此时发髻松散, 绺绺乌发蜿蜒至脚踝, 她偏过头, 垂首低泣,晶莹的泪珠爬过白皙的脸庞, 挂在小巧的下巴上,滴滴落到卷皱起的布料上。
谢狁的心被她的泪水泡得又酸又软。
若是李化吉与他吵,他就板着脸教训她。
若是李化吉只和他哭,他就冷着脸坐在那儿,等她哭够了,冷静了, 再和她讲道理。
可是现在李化吉与他又吵又哭, 反而把谢狁弄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他原本就缺少与女郎相处的经验。
不, 不能这么说, 如果这样说,反而是抬举了谢狁。
如果谢狁只是缺少与女郎相处的经验倒也罢了, 他完全可以将与他人相处的经验套仿到李化吉身上, 尽管男女心思不同, 但总不至于将李化吉逼到这地步。
谢狁的问题在于, 他缺少的根本是与人保持亲密关系的经验。
他与父母的关系岌岌可危。
他与他的兄弟之间, 五郎恨他, 也就不多说了。二郎四郎虽与他合作, 却也是因为血缘和利益作保, 故而不必他经营什么。
他与谢灵、谢炎以及那些将领之间更不用说,他是个大方的上峰, 军衔和银子大笔赏下去,自然有人称颂他,愿意追随他。
可是这些经验在李化吉身上失灵了。
他像拉拢下属那样接近李化吉,恩威并施,去吓她,逼她臣服,又大方赠她金银,让她亲近他。
但李化吉还是在他面前,哭得那么可怜。
谢狁声音发僵:“放了。”
马车外马声嘶鸣,继而是马蹄踏尘的嘚嘚远去之声,应当是谢炎领命去放王之玄了。
在那远去的马蹄声里,谢狁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变得轻柔和缓:“别哭了,我已经听你的话,把王之玄放了。”
李化吉道:“还有李鲲。”
谢狁道:“他在客栈里,等我们到了,吩咐一句就是。”
李化吉‘唔’了声,还是维持着那个避人的姿势,并不因为谢狁的行动而给予他好脸色。
谢狁在旁坐了会儿,便觉得很不自在。
他与李化吉本就话少,常常相顾无言,只能各自做事,之前他便微有不满,可那时就算言语是少的,肢体却亲密,他找不到闲话与李化吉讲,就总是抱她亲她,感受到她在怀里发颤,却还是大着胆子笨拙地回应,也觉得那是十分亲密的交流。
这让他很欢喜。
而不是像现在泾渭分明地坐着,不相干得叫谢狁分外煎熬。
谢狁想了会儿,还是挪身过去,谁知他才动,李化吉便抬起眼,警惕地看着他,见他却有坐过来之意,便也不假思索地往边上挪了挪,无论如何,都要和他保持距离。
谢狁看出来了,心底比愤怒更甚的情绪叫心酸。
他也和李化吉较上劲,她要躲,就偏要伸了手将她揽回来,李化吉急得都被他逼到了角落,本来就纤瘦的身体蜷缩成一团,挤在厢内夹角处,谢狁瞪着她。
此时马车缓缓放下速度,已有了要停止的意思,两人瞬时反应过来,这是到客栈了。
李化吉看了他眼,迅速矮身躲过他的手,脚踩地衣,预备下车。
谢狁扬声道:“继续行驶,不准停。”
于是刚放缓了速度的马车,又咕噜咕噜地转起了车毂。
李化吉回首,瞪他:“到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