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木真五脏欲焚。
他损失了十几万最精锐的近卫军,连亲女儿都没了——虽说他并不是很在意这一点,但事情毕竟是这个么事情——现在面对罪魁祸首的赵宁什么都做不了也就罢了,竟然还要忍受对方的百般羞辱,简直是岂有此理!
他还有何尊严可言?
他可是横扫漠北的一代雄主,曾经视天下英雄如草芥的第一修行者,哪里能够容忍这种境遇?
“小人得志!朕看你能嚣张几时!”元木真重重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任何思想认知、行为举止一旦反复出现,都会形成一种惯性,退让、服软、认输了一次,第二次便不会那么难受了,久而久之也就不算什么。
元木真在赵宁面前败了很多次,也退了太多次。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有了一些弱者的习惯。比如说委曲求全。曾经打死都不会接受的屈辱,现在竟然也能承受得起。
望着元木真飞速离去的背影,赵宁眼中掠过一抹轻蔑,那是高高在上的强者俯瞰脚下微不足道的弱者时,自认为全方面胜过对方、不把对方放在眼中的不屑。
元木真虽然还是天人境,但在赵宁心中已跟蝼蚁无异。
失去了王者之心强者之姿,习惯了自己的弱小无能,这样的人再也不可能给他掀起什么风浪。甚至都不能再称之为他的对手。
乾符年间,元木真曾雄霸天下。
他是令大齐朝堂陷入前所未有的惶恐绝望,逼得皇帝宋治仓促迁都,又在面对他时不得不落荒而逃的世间唯一天人境;
是指挥百万雄师破关南下,屠戮大齐军队似砍瓜切菜,攻城掠地如入无人之境,旬月间席卷数千里之地的不败之王;
是踩得大齐皇朝社稷陆沉,将大齐军民赶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让亿万齐人沉沦于无尽黑暗,看不见半点儿光明的不世魔鬼。
他曾如烈日当空,就算是齐朝最英勇无畏的那群强者,也俱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直视他的威势;
他曾如神魔降世,纵然齐朝上下同心举国协力,无数热血儿郎不断赶赴前线,亦只能一波接一波埋骨疆场。
因为他,数不清的父母失去子女,数不清的孩童失去双亲,数不清的百姓家破人亡,城池沦为废墟,农田被迫荒芜,大地染上血色,荒野尸横遍地,哀嚎声响彻乡野,痛哭声日夜不绝。
他是整个中原皇朝的噩梦,他把整个中原皇朝变成了炼狱,他是古往今来的草原第一人!
赵宁倾尽举族之力,以两世为人的经验呕心沥血准备了整整五年,都从不敢说击毁那轮黑色的太阳,每每拼尽全力都只能勉强将其击退而已。
在赵宁前世,他甚至灭掉了中原皇朝,以睥睨八方的姿态君临天下改朝换代,使得自己的族人成为遍布州县的权贵,建立起言出法随的坚固统治。
就是这样一个人,如今再面对赵宁时,竟然在被当众羞辱的情况下选择了忍气吞声,不堪受辱就只能选择仓促离开。
是什么让不可一世的天下第一人,变成了现在这副孱弱无能的模样?
是从乾符十三年,赵宁艰难扭转国战形势开始,持续十多年不间断带给对方的一次次失败、一次次打击、一次次羞辱。
赵宁用了十多年的时间,让一个曾经无所不能、虎视天下的强者,在潜意识里一步步习惯、接受了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做不成的弱者。
这是最彻底的战胜。
当元木真萧索孤独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时,赵宁轻轻摇头,默默对他说道:“孛儿炽君元木真,你已经死了。”
是的,那个强横无敌的元木真,已经死了。
剩下来的问题,仅仅是什么时候把他那具无用的躯体埋掉而已。
第一二四九章 全线出击
元木真离开之际,赵玉洁、安德鲁、弗朗西斯科等人相继撤走。
他们现身是为了彰显存在,制约赵宁的行为,让他不要对天人境之下的修行者出手,亲手去干涉大军层面的战争。
苏叶青凝望着赵宁从半空徐徐落下,一动不动呆呆傻傻如痴如醉。
于她而言,此刻向她靠近的不只是一个人,而是一股来自家乡的暖流,一个支撑她在苦寒之地默默战斗二十年的信念,一种国家的理想与关怀,是她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
所有这一切,她曾经远离——以背井离乡的方式远离并为之不懈奋斗,而此刻,在经过二十年的艰难困苦、孤独漂泊后,一切的意义向她扑面而来。
那些她曾怎么都触碰不到,只能在月光下默默感受的东西,现在,都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她只要向前一步,就能拥抱渴盼了数千个日月的所有气息。
苏叶青泪眼滂沱,清瘦的身躯颤抖不已。
当赵宁在她面前站定,并朝她报以和煦的微笑时,能把自己细微的表情控制得入木三分,随心所以掌控自身情绪甚至是思想的苏叶青,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向了赵宁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