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爸爸则是什么都不多加。
爸爸沉默寡言,女孩眼睛滴溜溜地转,有点坐不住。她用筷子用得很差,吃着吃着就上手,爸爸不管她,只适时地给她递纸。
施霜景想,如此空旷一家店,怎么偏偏和我坐同一桌。施霜景也坐立难安,加快了吃锅盔的速度。
锅盔到底不算太大,施霜景又是个成年男人,吃完也就分钟的事。吃得太快了,施霜景有点噎,正打算去墙边的自助饮水机接杯水,小女孩忽然开口:“哥哥,需要帮忙吗?”
“不用,我接杯水。”
小女孩伸出一根手指,煞有介事地左右摇摇,“不是喝水的事哦。哥哥你看得见吗?”她用手指比划了自己的脖颈两侧,还有双手的小臂里侧。
又来了。那种瘆得慌的感觉。施霜景正接着水,感觉浑身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最近邪门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施霜景又想起那天去大慈寺却被人连说几十句“佛子请你去”。他……差点忘了,有关佛子的这整件事都很邪门。他还每天不怕死地给人发唱歌小链接。施霜景怔在原地。
“小鼓,不要这么说话。”女孩爸爸开口,下一句是对施霜景说的,“先生,我们没有恶意,她只是忍不住想提醒你。”
“……提醒什么?”说话说一半就更恐怖了啊?施霜景脸色更臭。他心里越慌,面色就越冷淡。
结果小女孩又做了一遍那个动作。手指划了划自己的左右颈动脉,又划过两条胳膊的动脉,身上也乱摸了一通,这回她伸长腿,俯身连腿上的动脉都大致地描了一遍,然后说:“看不见吗?你身上有咒文啊!”
老板娘眼神扫过来,不知道这些客人都在聊些什么有的没的,但他们最好不要在她的店里搞封建迷信!
施霜景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地跳。
本应就这样一走了之,但施霜景这已经是第二次遇到这对父女,很有可能会遇见第三次。恐怖的精髓就是重复,不是在这里重复就是在别处重复。施霜景喝空水杯,将薄如纸皮的塑料杯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坐回刚才的座位,继续对话。
女孩爸爸叹息一声,知道自己这女儿太吓人了,他背了个书包,这时他把书包挪到身前,从书包里找出一面翻盖小镜子,直接递给施霜景,“打开来看看。”
施霜景没敢打开镜子,而是问:“你们和佛子是一伙的吗?”
“佛子?”女孩爸爸疑惑地重复了这个喊法,似是很快在心里下了判断,施霜景一眨眼,男人换上严肃面容,说,“应该算不上是‘佛’,但我能理解为什么它叫‘佛子’”
“我们和那个佛子当然不是一伙的啦。哥哥你打开镜子看一眼就知道了!”女孩轻快地回答了施霜景的问题,大眼睛眨巴眨巴,期待施霜景打开镜子。
银白色无印良品小镜子,能有什么情况呢?施霜景翻开镜盖,定睛一看,差点以为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爬了蚂蚁。施霜景手一抖,险些把镜子摔了。
施霜景没有勇气近看,但刚才那个小女孩描摹的部位特别准确,从镜子里看,就是颈部两侧、手臂内侧……腿上也有吗?难道身上也有吗?仿佛黑色虫迹的纹路攀附在施霜景身上,要多显眼有多显眼。施霜景赶紧打开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相机,前置键……前置键在哪里……找到了,打开前置……他身上没有啊?至少手机镜头里的施霜景身上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们是什么人?……看风水的?还是道士?”施霜景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称呼从事这一职业的人,依稀记得自己学过《崂山道士》这篇课文……他们最好是道士。施霜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可实际上他快碎了。吓裂了。说来好笑,施霜景看上去很经吓,越吓越是面不改色,这也算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了。
“你晚上几点下班?”女孩父亲没回答施霜景的问题,反而这样问道。
“十点。”
“那十点的时候我们在街口等你。”
晚班怎么上的,施霜景不知道,只知道自己脑海中挥之不去那蜿蜒的丛黑咒文,仿佛真的有虫子在他身上爬。下班的时候施霜景差点忘记找店长结款,还是让店长喊住他,这才把钱结了。
施霜景一路小跑到商业街街口,女孩的克莱因蓝裙摆非常显眼,晚上很冷,她和父亲都穿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不过都没拉上拉链。
“抱歉……久等了,道长。”
“我不是道士,也不是天师,我的职业很特殊,介绍起来很麻烦,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我叫郎放。”
郎放伸出手来,施霜景与郎放握手,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个叫郎放的人好像十分可靠,原来缄默这一属性在不同人身上会有不同效果。
“你的父母是不是很早就过世了?和你接触的生命都易病易出事?”郎放坦然问道。
“……”
“别紧张,我和你很像。”郎放说,“你住这附近吗?还是要赶车?”
“要赶地铁。”
“那我们也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