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数个时辰之后,少年道人已极疲惫,抬眸见到天边大日已隐隐浮现出流光,照破了层层叠叠的黑云,微微一怔,忽有所悟,垂眸自语道:
“一念可为护,一念亦可为杀,我先前执着于,这是人道凝聚的法门,用这样的法门凝聚的气运去斩人道皇者气息,其实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事情。”
“这不就像是说乌云才是天空的主宰,大日是要被乌云遮掩的,只有乌云允许才能出现,否则就会被乌云遮掩住一样。”
“气运如大日,但是谁说是人皇掌控它!”
“人皇只是如贼一般,借助了大日的光辉而增加自己的威严而已。”
“这样的想法,一开始就是落入了人道皇气的规则影响下啊。”
“是思维上的牢笼。”
少年道人叹气,忽而脱口而出道:
“君如大日?”
“错了!若君为大日的话,那却要看这大日何日消亡!”
“该如此——”
“民为贵,君为轻。”
“我明白了……”
少年道人持剑一提,剑鸣鸣啸。
只这一个动作,剑刃之上,就已经隐隐有了赤色流光。
这一次却不再如之前在明真道盟时那般激烈鸣啸,而是沉静。
虽沉静,却有一股难以言说的凝重之感。
少年道人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提起剑的时候,看到这一柄原本属于战将所用的宽剑上,隐隐有极纯粹的赤色流转,亦如火光,更如血色,而原本只是单纯以云篆所写下来的杀贼两个字,也已氤氲了这赤色的气运。
与其说是道门修者持剑杀魔的灵宝。
倒不如更像是人道的气运之器。
只是此气运之器非定气运,而是用来斩气运的。
少年道人手抚杀贼二字,平和低语:“成了……”
哪怕是他,也终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用力握了握剑。
该以此剑出剑,该以此剑杀贼。
此剑也似是极欣喜,似已有灵性,微微鸣啸,剑鸣低沉,以作回应,让齐无惑有一种事情终于踏出了一步,终于有所收获,而后放下心来,刹那之间有无数疲惫都齐齐涌了上来,让他有一种立刻躺下便是睡去的感觉。
正此时,忽而听闻声音,似有人大笑道:
“倾尽一日一夜,只通一丝一缕,如盲人摸象,不见全貌,却大笑不已,自曰得道。”
“小小道士,着实狂妄,不亦可笑!”
“啊?!”
少年道人微微一怔,先是面容微红,似极为不好意思。
旋即下意识地寻找声音的来源。
口中则是询问道:“是哪一位道友么?”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一卷《大道君再答无惑小道君书》上,微微怔住。
看到这一卷书虽然没有了自己的先天一炁引动,仍旧自然地浮在空中。
这上面文字都浮现出流光,此刻经阁蔽塞,并无他人,唯独晨光穿破了丛林薄雾,而自这窗户缝隙之中流淌而入。
正如齐无惑之前就见识过的——这些文字仍旧蕴含了那道人的强烈自我意志,于是在晨光之下,如起薄雾蒙蒙。
无数文字上面的意志聚合。
仿佛有一黑衣道人自这天光云海之中走出,气度极从容,极潇洒。
踏破雾气,行于人间。
似真似假,似虚似幻。
齐无惑眼睁睁看着无数文字上的神韵汇聚,化作了这道人,而这道人似笑非笑,如是答道:
“勿要找了,勿要念了。”
“吾已与你通信两次,汝都称呼吾为道友,唤我为前辈,怎么,而今在你面前,反而不认得了吗?”
道人似笑非笑,手中拂尘一扫,气度缥缈潇洒,说不出的清俊,淡淡道:
“本座,大道君。”
……
上清藏书阁之中。
二层。
“弟子见过师叔。”
“师尊闭关,要弟子前来询问,说已数日过去,可有选择好五百年后的斗战名单?”
一名身穿战袍的男子极恭敬拱手行礼,而那名清俊道人此刻可不好再用玉清的面容,只如自我寻常,可此刻虽然在这里,却只斜躺云床之上,一手撑着头,双目闭着,似是酣睡,并不回答。
那男子疑惑:
“师叔,师叔?”
“这是……睡着了?”
汝可有师承?
身着战袍的男子见到那清俊道人只斜躺着,且并不答话,似在睡着,虽然是领受了师命而来的,但是以师尊和两位师叔的手段,自己来此,不需要有说话,只是自己动了要来拜访的念头,一动念而已,便会被师叔得知。
非睡也,徒不愿见面耳。
复又想起了师尊闭关前的嘱咐。
言道自己突然来访,上清师叔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