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沉沉的梦里,是永安城湖畔的脉脉余晖,杜蘅堤上桂花飘香。魏西陵白马金冠,踏着纷纷落叶而来。
“西陵……”他睡梦中喃喃道。
阿迦罗放下笛子,琥珀色的眼中有深沉未明的情绪。
云越走到他对面坐了下来,抬手用树枝拨旺篝火,充满敌意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阿迦罗。
“他有心事。”阿迦罗忽然道。
云越半边的细眉挑起。
“你们那么着急赶路,不只是要奇袭海溟城罢?”阿迦罗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出了什么事?”
云越当然不能让阿迦罗知道,皇帝被掳走了。
见他不说话,阿迦罗慢条斯理道,“苍炎攻下沧州城时,抓走了什么重要的人,你们要把他救回来?”
说这句话时,阿迦罗眼中机锋暗藏。
云越心中立即警觉起来,这胡人好生厉害,应对不当的话,恐怕被探出了底。就十分危险了。
云越想了想,干脆道:“主公的儿子被苍炎掳走了。”
阿迦罗蓦地一怔。
儿子?!
萧暥什么时候连儿子都生了?
这简直是当头一棍,一时将阿迦罗砸蒙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萧暥,“几岁了?”
云越说得有模有样,“都十来岁了,那臭小子从来不听话,跟主公对着干,都是主公宠的,换是我恨不得一棍子抽死他。”
“现在好了,被掳走了吧,还要主公费心劳力地去找他!”
阿迦罗沉默许久,皱着眉头似乎经历了心理挣扎,最后他道:“既然是他的儿子,便也是我的儿子,我们一定会找回他。”
“什么?”这回换云越怔住了,他大睁着眼睛,像看怪物般看着阿迦罗一脸释然。
就听阿迦罗郑重道:“我既然已经接受他有男人,就能接受他还有孩子。”
三天后,队伍抵达了浩罕国,将在这里停留半日,补充食物和清水。
浩罕国的市集繁华热闹,琳琅满目的摊铺里摆满了地毯、香料、瓜果、珠宝,南来北往的商贾络绎不绝,在一众骑着骆驼的旅人,坐着软轿的豪商,带着面纱的波斯贵妇间,他们中原人的面孔很是显眼,尤其是萧暥。
此刻,他骑在马背上,阿迦罗牵着马走过熙熙攘攘的集市。
灰暗的斗篷不仅没有让他失了颜色,反而衬得他雪白的脸庞上,隽妙的眉目宛如墨画,眸色流转间,神光逼人。引来行人纷纷侧目,一个金发碧眼的浩罕国小伙一路弹着胡琴,热情地向他唱起,“我心爱的姑娘。”
歌声吸引了更多的人,连路旁忙碌的商贩都纷纷扔下货品,拔足前来围观。
萧暥心下暗暗叫苦,这样下去不大妙。
就在他一念尚未转过时,熙熙攘攘的集市忽然起了骚动。
“让开!”“都让开!”
一队士兵蛮横地驱开众人,横冲直撞地进入集市。为首一条络腮胡子的大汉,看装束像是城门令。
他大步走到萧暥马前,抬起浓眉不怀好意道,“哪里来的?”
萧暥听不懂胡语,云越道:“中原来的,到波斯经商。”
“雍朝人?雍朝正在和本邦交战,你们不知道吗?”
云越心中一沉,就知道这城门令怕是要讹诈了。
于是他便见机取了锭金饼,“官爷,我们千里迢迢做生意也不容易,行个方便吧。”
谁知那城门令看都不看他手中的金子,目光一直盯着萧暥胯下的骏马。
云越心道不好。这城门令是识得相马的。
只见那城门令浓眉扬起:“真是匹宝马!”
萧暥虽然听不懂胡语,但是从他贪婪的眼神中看出来,这城门令看上了凌霄。
这时,跟随而来的浩罕国士兵已经将他们重重包围了。
阿迦罗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道:“主人,不如把马给他,我们不能在这里跟他们起冲突!”
不过就是一匹骏马。
萧暥默不作声地握紧缰绳,这是魏西陵送给他的马。
阿迦罗以为他舍不得马,便道:“这样的好马我以后送你几百匹!”
“鞮奴,你送不了。”萧暥轻轻道,
然后他俯身,抬手爱惜地摸了摸凌霄的鬃毛。
灰暗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一阵风吹过,乌黑的发丝拂过雪白的脸容。
美人骏马。
那城门令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深吸了口气,大声道:“马和人全都扣下!”
周围士兵们顿时蜂拥而上。
萧暥敏捷地一个仰身,矛尖从他胸前闪电般掠过,同时他长剑出鞘,在空中劈出一道新月般的光芒。
那士卒只觉得寒风扑面,身体顿时一轻,一颗头颅已经堪堪抛飞。
与此同时,阿迦罗一连撞翻好几名士卒,双手一拧,竟生生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