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未必是因为收受贿赂,是吗?”他一面说,一面垂手将搁在自己面前的茶盏取来,送到了唇下,只听得一阵细响,宽大的宫袍在他的手腕上略略滑下去少许,露出一截手腕,腕子上绕着两圈黑亮黑亮的珍珠,珠串摩擦滚动间,发出了一阵音质十分特别的细响。
见凌王破天荒地拿起了茶盏,颜卓登时想起自己这回泡茶用的是遭烂的茶叶沫子,但事至于此,他也不能上手去抢凌王手里的茶盏,只能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凌王将那茶盏举到了自己唇边。他只觉得自己的这颗不太争气的心脏也跟着被凌王提到了自己嘴边。
好在,凌王在说完话之后,屈尊降贵地垂眸看了茶盏一眼,又将盏子放下了,笑道:“秋官俭朴,也实在太过了些。颜司空回头还是好好查查,是不是有人贪墨了茶水钱。”
颜卓一脑门儿的冷汗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只讪讪地赔笑道:“殿下见笑了。”另一头,房千解为了憋笑,把自己大腿都掐紫了,倒霉玩意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吧!
雪翼将颜、房二人掠过一遍之后,便已将藏在这茶水里的小九九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垂眸敛了眸中笑意,将话岔了出去:“秋官断定韩青见乃是自尽而死,可本王草草看过卷宗,其死状凄惨,痛楚非常,常人如何能用这等激烈的方式自尽而亡呢?”
茶叶的事儿被揭了过去,问题又问在了自己擅专的案情上,颜卓登时精神一抖擞,立即回话道:“回殿下,臣等仔细勘验过现场,确认死者身上的伤痕,皆是死者握在手中的刀所留,且每一处伤口的走势,都符合自行挥砍的力道和方向。”他一面说,一面挥舞虚虚握拳的右臂,做出挥刀往自己身上、头上劈砍的动作,“所以,死者确系自尽身亡无疑,至于他为何能够用此等激烈的法子自尽,我等将尸身仔细剖验之后,也未曾发现中毒、用药的迹象。于是便请了月涯府术士前来勘验,经查,死者脑中有几处十分奇怪的暗伤,月涯府术士推断,应是这些暗伤,使得死者疯癫,不知疼痛,以至于自戕而死。”
“哦……这便是卷宗上,最终疯癫自戕结论的由来了。”雪翼若有所思地袖着手,在原地坐了一阵,片刻后,又问,“韩青见的尸身,可还在?”
“啊?”颜卓听见这句话,整个人都一激灵,凌王殿下不会还想要亲自验尸吧?但他到底还是将自己的惊诧摁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回道,“还在的,原本在等死者亲眷前来领尸,但亲眷尚未等到,就翻案重查,是以尸身如今还停在秋官地下冰室之中。”饶是将话回到了这个份儿上,韩卓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嘴,“殿下,要亲自去看看?”
“嗯,看看他脑中的暗伤。”话到此节,雪翼有意一停,看向攥着茶盏不说话的房千解,“房府台,可愿同去?”
房千解其实不愿,毕竟当初他为了寻韩青见去往他家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秋官在那儿勘察验尸,那惨绝人寰的现场当时就把他吓吐了,好几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最近这天才缓过劲儿来,眼下要是再遭一回,又得缓好几天。但是,凌王的话已经劈头盖脸地问到了面门,他不应承,那就不合适,回头再让韩卓这倒霉玩意儿说道两句不好听的,又少不得叫凌王殿下看了笑话。念头转到此处,房千解幽怨地瞥了颜卓一眼,咬着腮帮子给自己鼓了鼓劲儿,才道:“下官自当同去。”
颜卓将房千解瞥他的那一眼看得明明白白,忍不住翻了个不甚鲜明的白眼,一面起身预备引路,一面对雪翼道:“现下尸身已被擦洗干净,面容也已尽力修缮过,不甚吓人,只是毕竟死者身亡已久,饶是在冰室之中,气味仍是不太好,还请殿下防备一二。”
雪翼晓得这话是说给房千解听的,便只略一点头,并不多言。
秋官地下冰室是专门用以存放涉案尸身、易腐坏物证的所在,是以严进严出。进,要领牌,于入口处记录下入冰室者的身份、名姓、入冰室的时间及缘由。身上佩戴的,容易脱落或者散发味道的东西,譬如玉佩、珠串、香囊等物,皆要除下。还要将袍服除下,换上秋官事先备下的上过桐油的粗麻罩袍和布帽,脚上还要套一双布袋。出,则要记下出冰室的时间,将罩袍布帽布袋脱下归还,还牌子领东西。这一应进出流程,以及数十条入冰室的注意事项,以拳头大的正楷逐一写在了地下冰室入口门前丈余宽、八尺高的照壁上,写得满满的。
一行三人就站在这照壁之前,雪翼在看照壁上的字,房千解一面看字一面幸灾乐祸地看颜卓。至于颜卓,他对这照壁上的七百余字烂熟于心,甚至习以为常,一时竟也忘了这七百余字的规矩于外行而言,实在是麻烦得过分。他站在凌王身侧,颇为汗颜地道:“殿下……这冰室进出,一向是这些规矩,臣早就习惯了,这才没想起来提前告知殿下。”
雪翼仔仔细细地将照壁上的七百余字看下来,袖起双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绕的珍珠,道:“不以规矩,不成方圆。这冰室,是秋官存放尸身与证物的要处,规矩繁杂些,也是理所应当,是本王唐突了。”
这话听得颜卓牙酸,开始绞尽脑汁地思索有什么办法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