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未时以后吧。”俞嬴道。
侍从行礼回去禀告其主。
隔着车马人群,田向对俞嬴微笑点头,俞嬴淡然还礼,便各自登车而去。
像两只公鹅
“相邦请坐。”俞嬴道。
田向与俞嬴对面坐下。
田向看一眼俞嬴书案上的典籍,笑道:“这件事真是辛苦上大夫了。”田向又叹气,“本来以为能给上大夫打个下手,勘校之余,还得聆听高论,谁想冗事繁杂……”
俞嬴淡淡地道:“相邦不必客气。盈勉强算个读书人,就如相邦从前说的,自然该为‘仁、义、道、法诸理长存’做点什么,况且这上大夫的俸禄也不能白领不是?”
田向笑。
俞嬴抬眼看他。他今天着便服,羔裘外是一件石青色裼衣,石青本是很稳重的颜色,他的这件裼衣上却不知道用什么鸟雀的青翠羽毛绣了暗纹,光波流转间闪出些不一样的亮色来。
田向为一国相邦,每日不是着玄端这样的礼服,便是些颜色深沉的袍服深衣,很少穿这样鲜亮花哨的衣服。其实他年轻的时候穿得也不鲜亮花哨,曾被俞嬴笑话“无趣”,说“可惜了那张脸”。
俞嬴垂下眼:“已经勘校修补过的典籍,相邦是这次带走,还是等所有典籍都校勘完,再一起搬运?”
“这次带走吧,上大夫这里书简太多,怕是也不好存放。”
俞嬴点头,不再说什么。
田向也不说话,只含笑静静看着俞嬴。
一时竟然冷了场。
俞嬴道:“相邦政事繁忙,盈也要接着勘校这些书简,便不虚留相邦了。”
田向不理会她话里的逐客之意,笑道:“左右知道上大夫身份的只有向一人,向也听惯了上大夫自称俞嬴,便还是那般称呼吧。”
“列国都道相邦是君子,想不到相邦竟会为人遮掩、文过饰非……俞嬴多谢相邦。”俞嬴道。
俞嬴显是说田向是个假君子。
田向哼笑:“上大夫真是以怨报德……”
《国语》中说:“以怨报德,不仁。”
一个说另一个不够君子,另一个回敬你才不够仁义,这样斗口,是两人少年时常有的事。这恍然如昨的场景,让俞嬴和田向同时怔了一下。
口角之后,又总是田向先去哄俞嬴的。
田向看着俞嬴,轻声道:“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让向为他遮掩的,人总有偏心和私心,向不能免俗。”
俞嬴抬眼,两人目光相对,俞嬴又垂下眉目。
侍女进来,行礼,摆上浆饮糕饼。
看见这些,田向笑问:“上大夫院内枣树上的枣子,向从前尝过,好吃得紧,不知上大夫能否割爱见赠一匣?”
“区区小物,何谈割爱,只是相邦说晚了,那些枣子已经吃完了。”
“向可用别的来换。”田向笑道。
俞嬴看他。
“如上次送来府上的那些醓醢?或如上次送来府上的那些金玉之物?”田向笑问。
俞嬴的话硬而直:“枣子真的吃完了。相邦便是拿十个城池来换,也没有了。”
田向看着她笑道:“上大夫这么说,是知道向不会拿十个城池来换。”
俞嬴想了想,还真是……要是十个城池,莫说一匣枣子,枣树都能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