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匆匆从眼底晃过,任明哲整理衣裳,还是对雅淳行了一礼:“师叔,好久不见,你还活着,这实在是我宗门之大幸。”
邢望舒嗤笑一声:“说得好像不知道师娘你还活着似的。”
雅淳真人在仙盟大会里出现,指认过长琴和祁月。这件事虽然后来被丹药本身给盖了过去。但任明哲是天阙宗大弟子,是绝不会不知道这些的。
任明哲理了下衣裳,他对邢望舒的话并不以为意,只是道:“既然师叔出现在此处……那么,看来点星阁是魔族的产业了。”
雅淳真人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等不过是点星阁主人请来的打手而已。”
她说话时温温柔柔,只有那头已经消磨不去的白发随着动作而缓缓摇动。任明哲一顿,他不禁想起自己的师父。长琴素来温润如玉,青丝如瀑。而今他们两人若是再站在一处,谁又能看出他们谁是姐姐,谁是弟弟呢?
任明哲收回心中的那些种种想法,他笑道:“能同时请得动真人和前任魔尊的,那可不多。”
邢望舒耸肩:“这倒也说不定,就连妖族都请得动人族第一宗门。我们魔族嘛,那从来都是穷山恶水,穷则思变嘛。”
任明哲笑了声,他环顾周围,最后还是看向雅淳。他的目光之中带着亲近,说话时,声音不紧不慢,也显得很和煦:“师叔,点星阁的人呢?”
进了点星阁,也就是进入点星阁的阵中,神识一扫,就知道这里只有邢望舒和雅淳两个活人。任明哲说道:“师叔,点星阁如今与人族为敌,莫要与虎谋皮。”
邢望舒闻言,她张口正要说话。但雅淳真人却拦住了邢望舒,她看着任明哲:“点星阁为广大的散修,为那些小宗门的弟子提供了一条生路,这如何叫做与虎谋皮呢?莫非要为了你们这些大宗利益去与妖族战斗,辛苦为你们换来丹药,这才叫做不与人族为敌吗?”
她的声音一字一顿:“还是说,不能为你们所用就是不与人族为敌吗?”
邢望舒挑起眉梢看向雅淳。她跟自己的师弟妹不同,她与雅淳真人接触是三人间最多的,记忆也是最为鲜明的。她知道雅淳真人的性格和善,从不示人以獠牙。哪怕修行的功法,也是以治愈为主。她就像是一团麵团,都是和气,是人都可以捏上一把,而她自己也不生气。
以前邢望舒是看不起这样的雅淳真人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那个傻乎乎的师尊为何选择了雅淳真人,一度以为师尊怕是有点恋母情结。
而后来,邢望舒经历战争的残酷,她也知道如同雅淳真人这样的存在在这个世界里是多么的不容易。但她还是看不起雅淳真人,这种看不起不是不喜欢,而是一种怒其不争。好像看到对方就看到了自己的族群。
魔族人也畏惧争斗,但在大多数时候也有点傻乎乎的。
跟雅淳真人一样的傻。
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没有想到,三千年过去,魔族捡狗屎运捡到个王后,而当初软乎乎的雅淳真人,也变得坚硬了起来。
就好像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邢望舒想着,默默地闭上了嘴,丹凤眼里都带着愉悦和轻快。让师娘一逞口舌也好,说不过也没关系,还有她嘛。
但任明哲脸色微变,说道:“师叔,你可是受了什么人的挑破离间?我……”
雅淳真人摇了摇头:“莫要说那些了,你来是为了什么,你说吧。”
任明哲沉默片刻,他和雅淳真人太多年没见了。但是曾经那个微笑温吞的真人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好像对方可以包容他的一切,也纵容他的一切那样。更何况,此事对于点星阁而言也并非是完全无利可图不是吗?
任明哲打定了主意,也重新镇定下来:“师叔,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带着诚意的。”
邢望舒嗤笑了一声,任明哲当做自己没有听见:“你也知道,点星阁如今情况并不怎么好。它毕竟只是一个商楼,没有自己的依仗和势力。如今侥幸发展到现在的规模,终究是要找一个靠山才好。”
雅淳真人没有说话。
任明哲看着对方的脸色,见她只是带着浅笑,就和记忆中一样。一时之间,他也有些摸不清雅淳真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因而又道:“师叔,天阙宗如今已经是第一流的大宗门,更何况还有师叔与天阙宗这样亲近的关系,强强联合,那就是最好的了。”
雅淳真人笑了笑,她低头去转头小指上的指环。任明哲警惕地扫了一眼,那枚指环只是普通的银环,已经是老银了,带着岁月的痕迹,但上面连灵气都没有,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指环而已。
“你说的这话,仿佛是凡间逼着女儿高嫁的父母。”
雅淳的声音落下,任明哲脸色一僵,倒是邢望舒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任明哲沉默片刻,缓缓站起身来,他面色如水,道:“真人这样说话,是不愿意转答了?”
雅淳柔柔弱弱地道:“绝无半点可能。”
任明哲闻言,他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