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个修士御剑自空中飞过,宽袖星袍被风吹起。
蔺绮抬眸,费力眨了眨眼睛。
她的眼眸已经红肿了, 眼角干涩, 逆着光的时候, 眼角也不自觉洇出水渍, 一只苍白清瘦的手伸过来,微微倾斜,帮她挡住迷蒙的昼光和碎雪。
蔺绮眼睫微颤。
秘境里的一切像梦一样,陡然梦醒,她的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空落落的,她委屈又难过,孤独又惶恐,本来一切尚可忍受,然而仙尊在的时候,她的这些情绪就无限放大,心口愈发委屈酸涩。
她想亲近姐姐,想要姐姐抱抱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忍不住怨恨他。
他想要什么,孜孜营营又算计着什么,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蔺绮几乎看不清了。
青年的声音一如往日温和:“这些是天机阁的长老。”
蔺绮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不接他的话,反而说:“姐姐怎么还在这儿。”
容涯垂眸看她。
蔺绮拨开他的手,道:“秘境破了,姐姐应该很忙吧,您不是想抓殷无相吗,别让他跑了。”
似乎全然没听出蔺绮语气中的讥讽,青年垂睫,嗓音温沉:“不必我去,已经安排好了。”
蔺绮怔怔的,眼睫眨眨,眸中嘲讽的意味更浓:“也是,容涯仙尊神机妙算,自然一切都在您的掌握之中,天地寰宇皆可作棋盘,众生万物都是您的棋子。”
听蔺绮喊仙尊,容涯并不觉得惊讶。
他轻点了点伞骨。
“生气了?”
“是因为我不告诉你我的身份,还是因为我把你关在松云庭地下。”
“或者……”他顿了顿。
容涯眼帘轻垂看着蔺绮,薄蓝色瞳仁映着雾霭,情绪不明,半晌,他说:“你觉得,这个分神消失也是我的算计;你觉得我想利用他,来牵制春水城主和殷无相,是吗。”
蔺绮语气生硬:“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怀疑了。
青年拢了拢袖摆,抖落袖上沾着的碎雪,他并不忌讳坦白自己的私心,声音清冷,如沉金冷玉般:“我曾经确实这样想过,但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实非我本意,袖袖,你相信吗。”
蔺绮没说话。
雪地上,气氛僵滞。
容涯注视她良久,知道小孩子现在难过得要命,急需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不欲再辩驳。
他轻轻揉揉蔺绮的长发。
这时,一个垂髫小仙童自山道而上,捧着一件柔软的白狐裘,小仙童正欲见礼,容涯挥挥手让他退下,他接过那件狐裘披在蔺绮身上。
蔺绮孩子气地耸了耸单侧肩膀,狐裘松松垮垮落在雪地里,裘衣沾了雪,毛领湿了。
容涯垂眸看她。
他俯身将狐裘捡起,抖去上面的雪水,烧寿元放出一点灵气,将狐裘弄干净了,又用狐裘将蔺绮盖住。
蔺绮拧眉,伸手想把毛领扒开,却被容涯制止。
他拨下拽着毛领的温软小手,强硬按住蔺绮双肩,他素来温柔,此时动作却带着十足的压迫感,清苦的草药气愈发盛,蔺绮抬眼,容涯仙尊在蔺绮身侧半蹲下,微垂首和她平视,他神色淡淡的,认真系起把裘衣前的白绳,打了个小络子。
“天冷,别着凉。”他说。
蔺绮皱眉,伸手想去解绳结,却对上容涯仙尊略带清冷的目光。
蔺绮抿唇:“我不冷。”
容涯笑了下,不说话,眼帘微垂,修长清瘦的指节叩了叩蔺绮握住绳结的手。
他的动作十分漫不经心,举止间流出的威势却压人。
这眼神一下子激怒了蔺绮。
她就像一个眼睛发红的小豹子一样。
“我说我不冷!”一口气不上不下卡在心口,蔺绮不顾他的警告,霍然扯下狐裘,重重甩在雪地上,她心口的郁气杂乱不清,说话也失了章法,冷冷道,“仙尊觉得我冷,我就一定很冷,一定得添衣吗?”
“还是仙尊拿我当个宠物养,我想什么并不重要?”她口不择言。
小仙童还有事没禀告,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空中雪花乱飞,雪地上静谧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