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人。
但是,计划不如变化。
盛京沦陷了。
他的所有计划,所有期望,甚至人生都终结在了盛京。
诺大的盛京城,坤舆界最繁华的城市,天子脚下的都城,泱泱几千万人,最终逃出去五千人。这五千人,曾经见过地狱的景象,他们的人生都停滞在了那一刻。
盛京的人都习惯用及冠前、及冠后来讲述他们的人生,而逃出盛京的五千人,他们的时间点却被分割为盛京沦陷前、沦陷后。
顾孬种,他的亲人死了大半,可还有大半落在北城,他还有家可回,有人可念。
可他厉无咎,没有了。
厉家,掌控羽林军,世代守卫京城。
盛京沦陷那一夜,他们厉家第一次没能守住,虽然没能守住,可也无愧于满门忠烈这个词。厉家上下三千六百五十口,包括后院的狗和鸟,全部以身殉国。他们没能守住京城,没能保护好百姓,可他们能保证他们会死得比百姓早。只要他们有一口气在,就有百姓一条命在。
那夜,厉无咎没本事,挥着花里胡俏的破剑,没能干掉一个天魔。他正准备自爆,以身殉国时,被顾孬种拉了一把,被带离了京城。
厉无咎想了很久,为什么被带走的不是别的厉家人,而是家里最无能的他,连后院那条狗都比他强,至少傻狗吃掉了一只魔团。
无论如何,逃出京城后,厉无咎的心里就只剩下一件事,报仇。
他可能杀不了灭门的天魔,杀不光所有的天魔,甚至看不到天魔除尽的那一日,但他至少要死在杀魔的路上,至少要对得起厉家满门忠烈之名。
厉无咎突然想起了香雪海,那也是满门忠烈。盛家,也是满门忠烈。极道宗,也是
他倏地笑了出来,什么破世道,遍地都是满门忠烈。
厉无咎挥起刀,跛着脚朝魔将砍去,被一脚踢开。果然,只有一只脚还是不方便。
他摸了摸新长出来的左腿,长到膝盖了,老爷子说,再过几个月,就能完全长出来。要是再折腾,这骨头一歪,就再也扳不正了,一辈子只能做个跛子。
他留恋地摩挲了几下嫩肉,怪滑的,接着使劲一扳,血液四溅。
老爷子看着这一幕,瞪大了眼睛,怒吼道:“干嘛”话说到一半,登时噤声。
厉无咎把腿扳到大腿根处,用力一折,他掂了掂新生的肉,然后随意地扔了出去。大腿根处,就是厉无咎曾经治伤的地方。
他仰起头,咬紧后槽牙,就着鲜血淋漓的大腿,猛地把刀柄插进肉中,刀尖朝地,组装成了腿刀,恢复成半个月前他刚下前线时的样子。
一条腿,一把腿刀,手里再握着一把,狰狞得吓人。
他满头大汗,胸膛不住地起伏,却硬是一句闷哼都没泻出口。
“嚯。”
魔将看到这儿,不禁鼓起掌来。
“狠角色啊,兄弟。”
厉无咎狞笑一声,“别他/妈跟老子扯兄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说完,他握紧刀,又朝魔将攻了过去。
十几个回合下来,他渐渐觉得力不从心。不仅仅是身体的疲劳和痛苦,而是他终于回想起来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垃圾玩意儿。
一个整日寻欢作乐的公子哥,拎着把破剑,又没正正经经学过刀法,怎么干得过魔将?
魔将就像耍他玩一样,也不怎么攻击他,躲来躲去,就想看他什么时候力竭放弃。
厉无咎怒吼一声,内心翻涌起难以忍受的无力感。破刀,一点用都没有,灵力,一点用都没有。只有佛力,才能真正净化消灭魔气。
他曾低声下气地祈求三光堂主,求三光教授自己佛法。可是,三光说他执念太深,与佛无缘,连佛力的门槛都摸不到。
他就是个垃圾,厉家的败类,连后院的那条狗都不如,至少傻狗还吃掉了一个魔团!
这么想着,他干脆扔掉剑,学着自爆女和尚的样子,死死地抱住了魔将。
他没有自爆,他知道自爆伤害不了魔将。
他一口咬上魔将的脖颈,却不是靠此抓住魔将,而是一口一口咬了下去,一口一口吞入腹中。他学着傻狗的样子,想要吃掉魔气。
所谓魔将,也不过是厉害点的魔团,终究只是一团魔气,他吃掉了多少魔气,魔将就少了多少魔气。他知道,魔将可以最后把魔气吸回来,甚至可以把他的灵气感染成魔气。
只要在魔将吸收之前自爆就好了,自爆了,腹中的魔气都会随着自己消散。
厉无咎这么想着,一口一口,吃得眼角通红,吃得满眼疯狂。
魔将气笑了,倒没阻止,“傻子。”他打着也是这个算盘,本来就打算利用魔气感染转化人族体内的灵气,没想到这家伙自个儿上钩了。
魔将没想到,厉无咎想好了自爆的念头。
老爷子眼睁睁地看着这荒诞不经的一幕,甚至连逃跑都忘记了。
这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