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万佛宗?”
主持手指的方向,一光头和尚拄在戏楼的阶梯下,着一袭灰扑扑的僧袍,破布储物袋大喇喇地挂在腰间,脚下踏着廉价的布鞋。
与阶梯上一身华贵袈裟的主持形成鲜明对比。
面对主持的当众折辱,光头和尚微微弓腰,摸摸透亮的脑门,和气地道了声歉。
他的指间夹着一串朴实无华的木质念珠,念珠表面布满划痕,他动动大拇指,一颗一颗地拨着。
光头和尚踏上一步台阶,那一刻,和光注意到主持的眉头沉下,手指在雕花木门上划下一道重重的刮痕。
异样的神情一闪而过,主持又恢复那副尖酸刻薄的神情。
“道歉有什么用?不如麻利地滚出盛京,别碍了我的眼。”
光头和尚的腰弓得更低了,他指间的念珠转得愈快了。
“主持,您行行好,通融一下,不然我不好向师门交代。”
和光不禁看得心惊,这便是万年前的阶级差距。
同为佛修,皇朝庇佑下的御寺宗庙,同内陆门派万佛宗之间宛如隔着千云万雾,一个居庙堂高高在上,一个落泥泞任人践踏。
而盛京的所有人,对此习空见惯,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顾钧座渐渐走动,明暗的光影在光头和尚的侧脸一进一退,直到光头的整张脸暴露在灯光下,那熟悉的眉眼看得和光心头巨震。
嗔怒禅祖师爷,三光。
也是天魔大战时,七权万佛宗的掌舵人。
此刻弯腰事权贵的他,与画册中顶天立地的救世英雄恍若两人。
就在这个时候,戏楼内传来动听的曲乐声,咿咿呀呀,丝竹管弦,此起彼伏。
主持面露焦急,横了三光一眼,警告他赶紧离开盛京,有多远滚多远。
说完,转身进楼,脚步急促。
眼见好戏散场,围观的众人进楼的进楼,该干嘛的干嘛,依次散去,戏楼门口倒是更乱了。
三光祖师爷被人撞了一下,肩膀微微晃了晃,他收起讨好的神情,怪异地笑了一声。
接着,他一把抓住趁乱摸向他储物袋的手,反手一折,咔嚓一声。
身旁的路人痛嚎一声,几乎站不住。
三光抬起下巴,依旧和气地笑,死死捏住路人的手不放,捏得路人跪地求饶。
他一把提起路人的手腕,眯起黑亮的眼直视对方,不缓不急地道:“施主,您不要的手,小僧帮你剁了如何?”
温和的语气与狠辣的内容混杂在一起,生生镇住了在场所有人。
和光一动不动地盯住祖师爷眼中的光芒,错不了,这就是嗔怒禅!
可惜顾钧座没了兴趣,转身离开了。
顾家子弟繁多,府衙设在偏远的西街,远离中央大道。
顾钧座抄近路,选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巷口的拐子老汉抬头,冲他诡异地呵呵一笑。
他扯了扯嘴角,正准备踏入小巷时,里面传来一声怒吼,他倏地顿住脚步。
一个满眼通红的修士咆哮着跑出小巷,直直地冲顾钧座而来。
他拔出剑,做好起手式。
这时,一只锁灵绳从巷子深处飞来,直直锁住修士,压得他动弹不得。
锁灵绳另一头,穿着红色官袍的青年徐徐走出,脚步沉重。
谢危,今日朝堂上亲手弑兄的谢危。
谢危半阖眼皮,满脸疲惫,他把锁灵绳交给姗姗来迟的禁卫军,扭头瞥了顾钧座一眼,心里琢磨了一会,开口解释道:“这人走火入魔,深入魔障,估计没救了。”
顾家与谢家世代交好,两人自是认识,不过辈分有些差距,交情不深。
顾钧座问道:“邪修干的恶事?”
谢危刚吐出一个“不”字,口型凝固了一会,紧接着他脸上露出挣扎难忍的神情,硬生生地咽下了“不”字,嗓音喑哑干涩。
“对,是邪修干的。”
说完,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副释然的神情,而又转向狰狞,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状态不妥,他捂住脸,惨然地笑了笑。
顾钧座愣愣地看着他,手足无措。
谢危笑完,脚步一转,正准备走时,又顿住了。他深深地看了顾钧座一眼,眸中露出一抹惋惜,沉声补了一句。
“近日盛京城走火入魔的修士有点多,顾侄子要是没事,还是不要去偏僻的地方为好。要是可以的话,早日离开这盛京吧。”
和光待在顾钧座体内,也目睹了这一切。
她定定地注视那名走火入魔的修士,他眼角通红,唇齿流涎,识海里不时散出黑色的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