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之下,他只能慢慢前进。
“道道友——”
侧后方冷不丁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喊声。
无谶顿住,缓缓扭头看去,仿佛穿过数万年的时间和千里万里的空间,才看清那个人。可定睛一看,说话那人离他又不足十步。
他们明明同等高度,那人却像被淹没了一大截,无谶感觉自己居高临下俯视那人。
无数怪异的黑色符文,在他们俩之间流淌成时空长河。
那代表艰难地走过来,无谶才发现,黑色符文已经爬上那人的膝盖。那人也发现了无谶脚腕的黑色符文,神情流露羡慕。
两人探讨了一会儿黑色符文高低不同的原因,得不出明确的结论,只知符文越多,行走越为困难。
无谶拿出一根细线,一头牵在自己手里,一头系在那代表手腕,牵引着往岛中央去。
扶桑树繁茂的枝叶间偶尔泻下天光,在地面打出形状不一的光斑。两人自光斑里走过,不仅没感到阳光的温暖,被黑色符文覆盖的身体愈加衬托得寒凉刺骨。
一路无言。
满眼皆是重复繁杂的黑色符文。
在孤廖死寂的氛围下,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事缓缓浮上心头,咕噜咕噜冒着泡,无谶压不下去,在细碎反光的泡沫中,一一重审往日的道途。
就像踏进无尽漫长的虚空之中,他无法控制自己,化作呆滞反省的行尸走肉。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冒出许多人,和那代表出现时一样,明明就在近处,他们之间却隔着千万时空,非得走进那个领域,才能看清地上的人。
他们都盘腿坐着,眼睛闭着。
无谶恍恍惚惚地越过他们,往前走去,手里的龟壳颤得越发厉害。
就在这个时候,枝叶豁出一个大洞,上方骤然钉下一柱天光,直直定在无谶身前,逼停了他。
哗——
金光拔地而起,逆着这一柱天光,把白色的柱子推了上去。
金色的、半透明的墙壁,其上流动着无数白色符文,天道威严赫赫降下。
那代表吓得跌了下去。
无谶也失神地松开细线,久久注视天问碑,回不过神来。他仿佛被扔进虚空里,面对无尽的荒凉,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咔嚓——
龟壳裂出一道细缝,刺耳的声音及时唤醒他。
紧接着铜钟般的警告声激荡在耳畔,振聋发聩。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这便是天问碑。
传说登载着“天地万象之理,存亡兴废之端,贤凶善恶之报,神奇鬼怪之说”的天碑。
喉咙吞咽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庄严感。
无谶偏头看去,就见一疏狂界修士斜躺在天问碑下,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提壶灌酒。
那疏狂界修士注意到他的视线,斜眼瞥了他一下,又懒懒地收回眼神,换了个姿势,继续喝酒。
旁侧一参悟的代表睁开眼,低声提醒道:“那是天问碑的守墓人——迟迦陵。”代表提醒完,忙不迭闭上眼睛,又沉浸在思绪中。
无谶也学着那些人的模样,撩开衣袍,一下子盘腿坐下,闭紧眼睛,按下心底的悸动,回顾起一路走来的念头,琢磨天问碑的黑色符文。
一日后,湖心岛岸边。
天极界修士的异样引起了众代表的注意,诸天万界的代表都是元婴期以上修为,前往异界执行跨界任务的鲜有金丹期以下修士。
天极界派了个这么个筑基期的弱鸡来,众人本就多看了一眼,如今临到湖心岛,他突发的异样更是使众人深想起来。
天极界到底想干嘛?这筑基期修士有何不同?
众人正要盘问,此时异变陡生。
湖心岛就在前方,所有人感到一股向下的吸力,若鹿的白云也不受控制地坠了下去,底下的众代表也惊慌失措起来。
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这么坠下去,恐怕会掉进湖里。
和光灵机一动,大力挥动蛟筋,把众人连带着抛向岛上。累赘少了,若鹿临时拉了她一把,紧急之下也把她扯到岸上。
话说这一鞭子甩下去,众人以为会跌倒在地,却不同程度地陷进黑色符文里。
黑色符文一圈圈爬上众人的身体,最低的爬到了膝盖,最高的已经漫过胸膛。百多个人里,总有那么几个上涨得差不多的,明明符文爬上身体的高度只差毫厘,众人心里却能明显地感受到其中的刻度偏差。
众人面露惶恐,慌乱得拍着符文。
和光悬在半空时,还看好戏般地笑了几声,等她坠下去之后,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黑色符文漫过了她的头顶。
全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不约而同停下来,直直看着她。
他们淌在湖的边缘,居高临下地俯视沉入湖底的她。
若鹿是唯一飘在半空的人,他颤着声音问她,“和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