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成勉力按捺激动之情,却依然无法让身体平静,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些,双手也开始细微发颤,动作幅度不大频率却很高。
好几个月的训练让他没有忘记本能,一手按刀一手持矛,跟着队伍快步向前,眼角余光一直扫着左右同袍,注意着自己跟同袍的距离。
先跟他们交错而过的是前方大营的后阵将士,钱小成第一眼便注意到了他们甲胄上刀砍斧凿的新鲜痕迹。
有的甲叶破裂,战袍被鲜血染红,伤口经过初步包扎,有的伤势明显,有人被扶着有人被抬着,但大部分将士没什么严重伤势,只是衣衫都已被汗水浸透。
看得出来,这些反抗军战士都很疲累。
但即便是疲惫了,他们依然眉眼凌厉、步伐沉稳,行动间章法严谨,是一匹匹真正的虎狼,保持着战斗杀人的余力。
“战阵拼杀,不会让将士真正拼到力竭,气力不足之际就会被及时撤下,换后面的战士上去继续作战,以保持战阵的全盛战力。”
钱小成脑海里回响起昔日训练时钱仲的话。
“吴军战力如何?”钱仲边走边问,眼神没有特定盯着哪个人。
“战力不弱,不可轻敌。”
“整体跟我们差别不大,我们有的东西他们基本都有!”
“这群鸟厮甲胄坚固兵刃锋利,你们要注意了!”
“修为低一些,这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没有太多特别,只要能拼命,可以杀翻他们!”
“没有太多破绽,需要小心应对。”
“狠狠揍他娘的!”
“”
撤下来的战士在经过同袍身边时,七嘴八舌分享经验,叮嘱新上去的战士该注意的地方,力求让同伴们对敌人多些了解。
这些敌阵情况,都是他们拿血汗换来的,分外宝贵。后面的战阵只有更加知彼知己,才能更好的战胜吴军。
将士的交流很零散,而两营都指挥使、都虞候等主要将校,则在碰面时一对一交流得相对详细,甚至有人留下专门传授经验。
当钱小成身边走过了很多前营同袍时,他对吴军已经有了相当了解,心境随之产生变化,明白了自己马上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大体上又该以什么心态作战。
前方拼杀的声音逐渐变大,到了最后已跟阵阵雷鸣没有太大差别,双方将士拼杀的身影,他慢慢都能看得较为清楚。
钱小成瞳孔微微缩起,奋战将士脚下的尸体横七竖八,散落的手臂肉块随处可见,侵染黄土的血泊分外刺目,缺口、卷刃的兵器横陈在尸骸间,有的还挂着花花绿绿的脏腑。
他甚至看见了一串仍在冒着热气的血色肠子。
凡此种种,都在被战斗的将士踩踏,支离破碎不成样子。
那一张张凝固着惊骇、不甘、愤怒、迷茫的人脸,在军靴下染上了污垢变了形状,鼻梁塌陷眼珠蹦出嘴巴裂开,血肉显露骨头狰狞,看起来格外怪异恐怖,冲击着他还算坚韧的心灵。
幸好早已见过血火战场,钱小成虽然头皮微微发麻,被浓稠的血腥味和异味熏得有些发闷,好歹没有出现太多不适感。
既然到了战阵前沿,钱小成便没有多余精力去关注已经死亡的东西,指挥使的怒吼在修为之力的帮助下,压过了战场的喧嚣噪杂,清晰传入钱小成的耳朵:
“上前,上前!”
“后面的跟紧,杀上去!”已经踩上血火尸骸的钱仲,举着盾牌回头招呼一声,旋即便猫着腰顶着盾牌快步奔进,从正在拼杀的前营将士缝隙中跑过,撞进了吴军的刀光剑影之中!
钱仲选择的方位不错,目标也很清晰。
彼此只隔了三个本队战士的钱小成看得分明,野猪般的钱仲撞翻了一名正高举长刀,想要把受伤倒在面前的反抗军将士砍杀的吴军!
紧跟着钱仲的两名长矛手都弓着腰,在盾牌后一左一右奋力刺出长矛,将两侧想要上前的吴军刀斧手暂时逼退。
长矛后面的那位长刀手,一面握紧了长刀盯着吴军随时准备出手,一面将倒在地上的那位同袍用力往后拉,正好拉到了钱小成脚前。
钱小成注意到那名同袍的锁子甲已是多处破损,鲜血在小腹、大腿处浸染了一大片,脸上一面苍白,但眼睛还睁着,颤抖的血手紧紧握着横刀。
他没有低头去多看这名同袍,只是搭了把手接力,把对方拉到了自己身后,送给后面的同队战士。
他知道,只要不让前面的吴军杀翻自己越过自己,这名同袍就会被拖到阵中安全地带,得到救治并被周全送出战场。
虽然不认识这名同袍,但钱小成衷心为对方能活下去感到高兴,为自己等人合力救下了对方而自豪。
钱小成一直紧紧盯着前方,眼角余光则尽力将左右更多吴军纳在眼底,以应对可能从各个角度袭来,想要取他性命的锋利兵刃。
让钱小成心头安定、精神振奋的是,左右皆是猛虎般往前冲杀的同队战士,他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