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穿了军装，胸口上戴着一连串冰冷的金属勋章，意外显得他威严不少，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陈礼。
陈礼穿着纯白囚服，短发是自己剪的，特别凌乱地挡在眼前，将目光中杨修的脸切割成无数小块儿。
两人都没开口，无言地对坐在空荡荡的审讯室里面，彼此凝视着对方的脸。
看久了就会发腻，陈礼她的眼睛有点干，她伸手揉了揉，杨修就在此刻冷不丁发问：“你还是要当元帅？”
他语调发寒，声音却很轻，莫名让人想起蜿蜒攀爬在雨林里的致命毒蛇。
陈礼神色自若：“确切的来说，我要在短时间之内得到权力，挑战当权者是最简单省事的办法，这段时间可能会一直蹭你热度，对不住了。”
她是个老实人，一般这种问题上不太会撒谎。
不过也是基于强大实力之下的不屑。
杨修嘴角轻轻勾起，指关节轻点了两下桌子，眼里笑意一闪而过，他的语气趋向平稳：“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真的已经准备好了？”
陈礼静默了一会儿，接着点了点头，她斟酌道：“我不太喜欢跟人拐弯抹角的交流，如果你的意思是反对由我带领人类对抗星际旅团的话，请直说。”
杨修没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你不说的话，让我来猜一下，你的确是反对。”陈礼挑眉道：“但你反对的不是由我来带领，你反对的是对抗星际旅团这回事，对不对？”
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发生战争。
但是经历过战争的陈礼却被扔了过来，并且她绝对不是唯一的一个，有人跟她一样知道会发生什么。
陈礼将这种人称之为，觉醒者。
她是最纯粹的觉醒者，费源虽然只是做梦，但毕竟是受了影响，也算是觉醒者。而她此刻强烈感觉到，坐在她面前的这个元帅一定也知道会发生什么。
杨修知道，并且以此为前提努力当上了元帅，但他当上元帅的目标不是为了拯救地球。
“费源提前有感知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赵嘉言的家里特别有钱能够提供经济支持、冯林则是作为你政治上保驾护航的保护伞，你跟徐文暄那个工作室应该还有许多人，要么有钱有势，要么也是一位对战争有警惕的觉醒者。”陈礼顿了顿，她语气很轻，继续说道：“你们要做的不是拯救地球，你们只是一个可耻的……叛徒。”
他们知道也许地球会沦陷，知道也许人类会灭绝，但他们首要考虑的，是自身的安危，是想要聚集这个星球的力量，为自己出逃做准备。
预备营内让考生扮演的入侵者杀光人类、竞技场里那莫名其妙的强化任务，都无不彰显着这位年轻的华约元帅的意图。
上天给了地球一次机会，这些人想的却不是珍惜，而是自私。
杨修轻轻笑了一下，他嘴唇很薄，有时候会给人一种刻薄锋利的感觉，直视着陈礼，语气没有丝毫的羞愧感，坦率承认道：“我跟费源一样，曾经模糊的感知过那个战争，那么我的答案是——翻盘的可能性为零。”
上一世的人类最高统帅陈礼，用尽各种办法，大部分人类还是牺牲，并且最后无可避免走向了灭亡。
杨修并不是乐观的人，他冷静指出：“第一，我承认你的确是超群的天才，上次的人类在初期节节败退，但当你掌握指挥权以后可以说是立刻扭转局面，可差距太大，最终还是灭亡。第二……哪怕这次赢了，战争带来的毁灭性后果还是让我觉得非常不划算，没有人能承受得住，难道你认为战争是唯一的方法？”
“哦？”陈礼嗤笑一声，反问道，“这难道就是你为自己懦弱无能找的借口？”
她说，“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不会加入你的组织，再来一千次，我的答案也是要战斗。”
“叛逃者大可以有一千种理由，但无法掩盖你们的无耻与罪恶，承认吧，这只不过是你们的私欲作祟。”
“牺牲大部分人来保存你们这帮混蛋的生存？美名其曰为了保存人类火种？抱歉，我个人并没有任何种族心态，如果这样的话，我会选择让人类灭绝。”
“杨修，请你记住。”陈礼静静说道：“如果你继续下去，那么有一天，我一定用你的死亡，来作为战争来临的前奏。”
她的语气并不十分激动，只是稍许严肃了些，但完全无法让人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审讯室由坚硬金属打造，只有一扇目前紧闭着的门，陈礼的话语就好像是硬邦邦的石头，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狠狠回射弹跳，震慑人心，过了许久，那回音才消停下来。
“你那天……”杨修似乎是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侧过脸慢慢开口问她：“也是这样跟冯老将军说的？”
陈礼没说话，但她眼神透露了出来，的确如此。
杨修叹了一口气：“那他一定很伤心。”
冯林活到了这个岁数基本无欲无求，他大力支持杨修的逃亡外星系计划，那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唯一的孙女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