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福吉的意思,明淳帝这是旧疾。
既然是旧病,那么宫里太医必定早有备案不至于慌乱。
余清窈抬头看李策的脸色。
李策长睫半敛,遮去了温柔的眸眼,昏暗的光线照在他弧度柔和的下颚,像是藏在纱笼里的珍玉,蒙上了化不开的阴影。
“知道了。”
他随意回了一句。
余清窈琢磨不准如今李策对明淳帝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是亲手将他捧至高位,又亲手把他推入深渊的人。
是君是父,亦是能掌控他生死之人。
书上都说,皇家无亲情。
上位者多是薄情寡义之辈,注定是要踽踽独行在他的帝王路上。
但是像李策这般温柔的性子,肯定做不了寡情薄意之人。
明淳帝对他再不好,他心里定然还是会牵挂着自己的父亲。
余清窈头略向右侧了侧,目光自下往上,小心翼翼地瞧着李策安慰道:“殿下且宽心,宫中太医一定会尽心为陛下治疗的。”
李策听出余清窈声音里对自己的担忧,掀起眼睫,就露出一双温柔的笑目,“你说的对,即便担忧,我在閬园里也无济于事。”
李策虽然是笑着说,可嗓音却难掩有些落寞,这让余清窈听了很不是滋味。
她想了须臾,就眨了眨眼睛道:“殿下若有心,其实也是有地方出力的。”
李策望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
余清窈在他的鼓励下,耳尖有些发烫,缓缓说道:“臣妾以前听闻邯地有一书生,其父罹患怪疾数年不治,书生放了九十九盏孔明灯向上天祈福请愿,他父亲的怪病后来就真的好了。”
这种神鬼之说,在饱读诗书的大儒面前都是旁门邪道,余清窈还担心李策会不同意,甚至怕他会觉得堂堂亲王,要以祈福行事太过荒谬,因而声音越说越小,几乎都要压到嗓子眼里去了。
“……都说心诚则灵,殿下不如晚上随臣妾一起扎灯,为陛下祈福可好?”
李策眸光望进余清窈清亮的眼眸里,就像见了夏日繁星如沸,生机勃勃。
但他也知道,这看似璀璨的星空极易给乌云遮蔽,只要一点阴霾就能让整片星空黯然失色。
“好。”
他刚说完一字,余清窈便眼睛一弯,对他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
当真是粉腮如霞,眉眼似画,是十五六岁姑娘最娇俏的模样。
李策从前不解为何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相差甚远,却已是可以成亲的年纪,可见了余清窈后才隐约明白几分。
大抵是这个年岁的姑娘正是最娇艳易折的时候,她们懵懂而天真,尚不明白世间许多道理,更不知道被人看中美色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
也不明白男女的眼睛看到的东西是有差别的。
就譬如现在的李策,目光不由从她的笑目又往下落了几寸。
因为在这朦胧万物的烟雨里,只有余清窈的唇还嫣红鲜艳,两片饱满的唇瓣就像是多汁的浆果,引人采撷。
他强迫自己再次压低了视线。
往下便是余清窈微抬起的下颚,弧度圆润,肤色莹白,像是皎洁的月光映在雪地上,唯中间似有些暗红痕迹,破坏了那份和谐。
李策不由自主地抬起手,三指轻扣着余清窈的下巴,用拇指轻拂了下,可却未能如愿擦掉这抹碍眼的痕迹。
竟不是污迹?
李策挪开拇指,盯着那痕迹半晌,越看越像是手指的掐痕。
看这个刁钻角度,还不是余清窈自己能弄出来的。
余清窈不知李策在看什么,只是他的这个举动莫名让她惴惴难安,仿佛在心窝揣了一只小兔子。
“殿下?”
李策重新把目光往上移,望进余清窈澄澈的双眼里,那里面有疑惑、不安还有些难为情。
他蓦然松开钳制的手,温声道:“无事,是我唐突了。”
余清窈用手背抵住自己下巴,不明就里轻蹭了蹭,以为是沾了什么东西。
“殿下,臣妾可能是沾了什么脏东西,容臣妾先去清洗了。”
李策颔首,“让福吉陪你一道。”
福吉自当领命。
余清窈再次冲李策行了一礼,带着福吉一道离开。
等福吉送余清窈离开,李策这才吩咐福安去院门守卫处问话。
福安是跑着回来,“殿下料的不错,适才确有两人进了閬园,是楚王。”
“李睿?”李策眺望水雾氤氲的庭院,黑眸敛了敛,若有所思地自语道:“他来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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