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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棠问,“你是怎么进去的?你在里面……做什么?”

“你希望我在里面做什么?”

“我不希望你进去,那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蒋楼愣了下,随即又笑了:“那我应该在什么地方?商场,电影院,还是你们常去的咖啡店?”

他在笑黎棠天真,“那些要花钱,上学也要钱,想活着就绕不开吃喝拉撒睡,这些全部都需要花钱,进去就能赚到钱,就能有活路,你让我不要进去……那我应该去哪里,应该在什么地方?”

黎棠的眼神暗下去。

他想起曾经目睹蒋楼手臂上出现大片青紫,还有挂在屋里重逾百斤的沙袋。

原来那并不是摆设,而是他的谋生工具。

不是没有察觉蒋楼言语中的嘲讽,黎棠还是拾起了生日那天没问完的问题:“那你的休学,是不是因为耳朵……”

“是啊。”像是打定主意要满足他所有的好奇,蒋楼说,“小学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和初中生打架,四个打我一个,有个人抡花盆砸我脑袋,去医院的路上,左耳就听不见了。”

当时他已经从收养他的姑姑家搬走,姑姑觊觎蒋楼父亲名下的房子不成正怄气,出过一笔手术费后就声称到她手里的抚养费已经见底,不愿再出后续的治疗费用。后来是福利机构筹款为他继续治疗,然而颅脑损伤造成的神经性耳聋病因难寻,两次手术接连失败,左耳已被定性为重度以上听力损失,主治医师都建议别再折腾,不如植入人工耳蜗,或者佩戴助听器。

彼时助听器在孩子们眼里还是稀罕物,蒋楼戴着去上学,被高年级的男生围观嘲笑,他们还把助听器从他耳朵上扯下来,扔到地上踩。

蒋楼跟他们打了一架,差点又进医院。

这下不仅学校,连资助他的福利机构也认为这小孩脾性恶劣,难以管教,生来就是祸害。

身边的大人一个接一个离开,他先是被带到姑姑家,再辗转到福利院,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只剩他一个人的家里。

这段经历对于蒋楼来说并非难以启齿,但凡有人问起,他便如实讲述。

因此他知道所有可能会出现的反应,惊诧,哀叹,或者怜悯——人类对于悲惨的故事,大多会动恻隐之心。即便这故事,蒋楼已经重复讲过无数次,早就麻木无感,甚至像在以旁观者的身份讲述别人的故事。

而作为芸芸众生的一员,黎棠的反应必然与那些人一样。

像他这样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多半同情心更泛滥。

这在蒋楼的预期之中,也是他为引狐狸上钩,设下的陷阱。

然而,当他讲完,看到的却是黎棠懵懂不解的神情。

那眼神里似乎还有……无奈?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的。”黎棠比他矮一些,微微仰头看着他,“你问我累不累,可是你这样比我还累啊。”

笑容在唇边凝固。

像是冷不丁一脚踩空,失重感令蒋楼心脏陡悬。

待回过神来,便觉得荒唐。

黎棠说的话荒唐,自己的反应也荒唐。

怎么会有人听了他的故事,第一反应不是唏嘘,而是觉得他在强颜欢笑?

下意识哼笑一声,蒋楼问:“你是不是烧糊涂了?”

黎棠摇了摇头:“吃过药了,已经退烧了。”

药还是蒋楼喂他吃的。

怕蒋楼不信,黎棠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你试试。”

冷风吹得蒋楼掌心微凉,让黎棠想贴近他,捂暖他。

“难过的话,就不要笑了。”

“你才十九岁,哭也是可以的。”

要不是你在这里

良久,蒋楼仍是笑着:“哭?你以为我是你吗?”

他收回手,插进裤袋:“既然退烧了,就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妈妈担心。”

说完便越过黎棠,径自往前走。

黎棠想跟上去,走几步,又慢慢地停下脚步。

来到叙城虽有两个月,但由于并未融入,他对这里的印象一直模模糊糊。直到现在,看着蒋楼渐行渐远,似要走进这幅雨后秋景画中,一座城市仿佛也在此刻具像化。

凛风,落叶,潮湿的空气,还有少年孑然的背影。

让人好想冲上前抱住他,告诉他雨天已经过去。

周一课间操,叙城一中宣布秋季运动会圆满结束,高二(1)班以整体优异的表现荣获团体一等奖。

回到班级,周东泽就把奖状张贴到教室后面的黑板报正中,李子初蹦跳着要在上面贴一朵醒目的大红花,被正好经过的霍熙辰夺了去:“一边歇着吧班长大人。”

李子初的腿在三千米长跑中摔倒受伤,撑着课桌坐下,几分严肃地说:“你就别叫我班长了吧。”

霍熙辰刚把那大红花贴上去,扭头:“那叫什么?”

李子初呲牙一笑:“叫哥哥呀。”

静默三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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