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手烫得惊人,指腹缓缓地揉过那皓白手腕上的红痕,然后神色莫测地从他掌心取走了凝香丸,“融了就不好吃了。”
萧暥这才发现手心滑润都是油脂,心想这容绪先生不愧是九州首富,炼制的丹药也富得流油?于是他不讲究地把手在囚衣上擦了擦。
“瞿钢,丙南都是于国有功之臣。”武帝将那香丸再次置回金笼中,徐徐道:“
如今他们出门远道行商,朕是不是该派人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不劳陛下费心。”萧暥当即道,
历代皇帝都会这一招,将士军前半生死,家人却被皇帝扣为人质。
况且瞿钢他们此番可不是出征,而是真的要干一件大逆不道之事,既然打算干他这一票,他们的家人早就撤离了,还等皇帝来拿人?
“莫非他们已经离开大梁了?”武帝沉声道。
果然他看到萧暥眼梢微微一撩。
皇帝的心弦也随之被撩地一颤,说他城府深罢,他连伪装都不擅长,听到瞿钢他们失踪的消息后,他的狐狸尾巴快藏不住了。但说他心思率直吧,都把他关在牢狱里了,竟还能兴起风浪!
如果说是他只是悄悄豢养一些私兵,武帝也就随他去了,但锐士营不是一般的军队,而是在乱世烽火中千锤百炼,打下九州大半壁江山的百战精锐。即使只余下数千人,战力仍不可小觑。眼下皇帝迫切要弄明白的是,他们到底去哪里了?
萧暥想干什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就见上官朗推门禀报道,“陛下,尚书台送来的急件。”
皇帝看向萧暥,后者正专心吃饭。他不动声色道:“念”。
上官朗展开文书:“襄州太守报,瞿钢率部千余人抵江陵渡口,现已集结渡船顺江南下。”
萧暥目光一霎。不可能。瞿钢他们不可能去江南!
他立即有种不妙的感觉。
果然,武帝指间把玩着绣丸,不疾不徐道:“看来朕当询问新任的江州牧魏曦了。”
萧暥心中猛地一沉。
魏曦当然不知瞿钢他们的下落,肯定交不出人,那么皇帝就可以抗旨不遵降罪魏曦,顺便裁撤了江州牧。
再看如今天下,诸侯皆俯首而去封地,唯有江州,依旧不在皇帝的直接管辖之下。
魏西陵已经不在了,魏曦没有魏西陵的威望,且继任江州牧不满半年,江州正是人心不稳之时,也是皇帝收回江州大权的最好时机!
萧暥懊恼,他怎么就没想到!
他只想着自己时日无多,要乘早解决了赫连因这桩心病,以免日后养成大患,结果皇帝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萧将军有何提议?”武帝颇有深意地看向他。
萧暥明白了,现在皇帝给他两个选择,一,交待瞿钢等人的去向。二,如果他不交代,那么就要以此为借口裁撤江州了!
萧暥微垂的长睫下眸光幽然一闪。有点可惜地看了眼桌案上没吃多少的饭菜,果然皇帝的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他搁下木箸道,“他们去了西北凉州。”
“凉州?”武帝一惊,这倒是出乎预料,“去凉州作甚?”
萧暥道:“收购皮货。”
凉州和北狄交界一直有民间的边市,胆子大的商贾,便去边市跟胡人做买卖。
边市上能买到上好的胡马,皮甲,胡刀等等,还有大雍境内各种违禁的物品,边市就是个法外之地,胆大手黑的人能赚得盆满钵满,混得风生水起。
武帝疑道:“他率锐士营上千人都去边市行商了?是何营生需要那么大的商队?”
萧暥道:“雍凉边境混乱,蛮人洗劫商贩乃家常便饭,出关做生意唯有人多势众,才不至于被欺凌掠夺。”
不等皇帝再问,他站起身,铁链发出刺耳的声响,“多谢陛下的酒菜,我吃饱了,该回去了。”
说罢他径直走向门口。
官署外秋高气爽,阳光明净,那孤峭的背影仿佛随时会融入秋日的阳光中消失不见了。
“慢着。”武帝沉声道,
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关了一个多月,以为他会对皇权多少生出一点点敬畏,结果,这森然大狱对他来说还是形同虚设吗?
萧暥感觉到脚踝上的铁链被人一脚踏住,沉重地一拽,冷硬的铁镣抠进细薄的皮肤,让他暗暗嘶了口凉气。这玩意儿真是累赘。
“陛下还有何吩咐?”他没有回头,鼻间闻到一缕幽寂沉郁的宫香。
武帝的声音在他后颈上方响起,温热的气息含着隐忍的低沉,像故意压住声线吐露两人之间的秘密,“他们不是去做生意的,而是去投敌的罢?”
萧暥眸中暗芒一闪。
当年横云岭之役后,萧暥就想着手除去赫连因这个隐患。但是一来他一身伤病,已经跨不上战马,北狄王庭千里迢迢,没有一场旷日持久的远征打不下来,二来,皇帝和朝臣对他忌惮